陌玉侯被老夫人这一声怒喝给吼回了神,抿唇跪下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老夫人气得不轻,劈手指着旁边的温婉道:你娶她为妻,可曾问了我一字半句?
宁钰轩低声道:母亲息怒,儿子与温婉的婚事一直打算等您回来禀告。
说着,竟然看了季曼一眼。
季曼连忙收起笑意,一脸无辜地望着地毯上的花纹。
陌玉侯自小天资聪慧,除了婚事,其他事情从来没有让她这个母亲担心过。如今朝廷之事瞬息万变,皇上有意压聂家一头,他便拿了桑榆开刀,她是能理解的。但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竟然会迎这么个没身份的女人回来。
你是算准了我不会同意,才先斩后奏吧。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宁钰轩抬头,双眼里满是真切:儿子是真心爱温婉,才会想把这最好的位置留给她。
爱。
老夫人怔了半晌,下头跪着的温婉眼泪跟着又下来了。
季曼听得好笑,聂桑榆的心却抽了抽,紧缩得让她眉心一皱。
王侯将相之家,最不能说的就是爱,最难得的也就是真心的爱。老夫人爱了平南侯大半辈子,也未曾说出口过一字半句。现在竟然从自己儿子嘴里,听见了一个爱字。
缓过了神,老夫人竟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轩儿,你知道什么是爱?
宁钰轩跪得笔直,半点没有退缩:儿子想和她白头到老。
温婉感动得不行,袖子下的手被陌玉侯轻轻拉住,整个人突然就有了勇气,朝着上头的老夫人呯呯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温婉一个人的错。老夫人若是要怪罪,温婉不求其他,只要能留在侯爷身边,正室也好侧室也罢,温婉都不在意。
好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啊,季曼冷眼旁观,觉得男女主就是不一样,感情战胜一切,男主一个爱字,其他的都是浮云。
可是可能么?这是宅斗不是格林童话。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瞧瞧这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严肃得脸色紧绷,要是不知道的,还要说我这恶老婆子要棒打鸳鸯,活生生拆散你们一对真心相爱的人。
这语气转变太快,宁钰轩和温婉都愣了愣,抬头看着她。
我也就是试探一二,看来婉儿也是真心对轩儿的。老夫人整张脸都柔和下来,示意旁边的当归和首乌将两人扶起来,顺便也让季曼站在了一边。
其实侯夫人这个位置,只要你当得住,家世如何,倒不是特别重要。今儿我也乏了,你们便先下去吧。
温婉大喜过望,满心以为老夫人当真是接受她了,连忙磕头谢恩,紧紧拉着宁钰轩的手。
陌玉侯倒是眉头未松,只朝老夫人行了礼,便带着温婉出去了。
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性子,他当儿子的当然清楚。只是看温婉这么高兴,他也不能说实话让她更担心。
季曼耸耸肩,也朝老夫人行礼打算告退,但是旁边的丫鬟首乌却按住了她,轻笑着摇摇头,示意她留步。
于是大门合上,季曼一咬牙,呯地一声又朝老夫人跪了下去。她还是跪着才有胆子说话。
钱管家说你变了不少,我还不信。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也是苦了你了,从前那么活泼直白的性子,被轩儿磨得,听他说爱别人都不会哭不会闹了。
说时迟,那时快,季曼咬唇就哭了出来,哽咽道:老夫人,我不甘心,我是不甘心的啊
这绝对是聂桑榆跑出来友情客串了,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季曼甚至隐隐察觉到了她的虚弱。
看来老夫人是真心疼聂桑榆的,不然她也不会拼着出来喊这么一句,耗损自己的阳气。
脸上的眼泪不停地流,季曼也着实难过了。
老夫人心疼她,连忙亲自起身,将她拉到软榻边坐着:傻丫头,我何尝不知道你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你待轩儿如何,我这个老太婆是看在眼里的。你是太爱他了,过犹不及,也许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季曼摇头,等他明白,女二都已经被弄死了。
我瞧那温婉,也不是个能上得台面的。时间短,轩儿还可以口口声声跟我说真爱。时间一长,她架不住侯夫人的压力,那位置始终还是你的。老夫人眼里的黑色沉了些:只是你,莫要再那么冲动,惹乱子。我听说你是披发闯宫,才给皇上训斥了?
季曼惭愧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皇上因着贵妃的关系,一直没动聂家。聂家羽翼丰满,下头的人不干净的很多,皇后一党早就看不下去,你怎么还往上凑着给皇上机会罚了贵妃?老夫人有些生气:你有时候也太不懂规矩了,怨不得轩儿这么多年都记恨你的所作所为。
季曼只能老实挨训,这些都不是她做的啊,不过看得出老夫人和聂贵妃也真是好闺蜜,处处替聂家想着。
现在我回来了,这院子里自然没谁能害了你去。老夫人正了神色道:只是很多事情,你需要自己去学习,有些时候,也莫怪我不帮你。
气氛忒严肃了,季曼凝重地点点头,旋即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的脸,然后献宝似的道:老夫人车马劳顿,应该很累了。桑榆伺候您敷脸,您睡一觉如何?
老夫人看她一眼:这会儿又卖乖,罢了,这满脸风尘的,首乌去打水进来,当归去拿些珍珠粉,让桑榆伺候我午睡吧。
两个丫鬟应了,正要走,桑榆连忙道:劳烦当归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