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杰不置可否,上了五楼找了茶座与季曼坐下,苜蓿站在旁边。
五层上当真算得上一个书画展,文人雅士颇多,有人提笔而成诗,引得旁人一阵喝彩。三两文人成堆,就着墙上挂着的书画谈论。
今儿五层还差一阕词。有个礼官模样的人站在五层的中间,朝四处的人喊道:哪位公子小姐,愿意献上词一阕啊?
宁明杰转头看了一眼,像是颇有兴趣,但是面前这女子只是安静地吃着茶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听说你琴棋书画都不差,没有兴趣去试一试吗?
聂桑榆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小这些功课都应该做得挺好才是。
季曼专心吃着茶点,闻言很淡泊很清高地回了一句:诗词乃由心而发之,为了出风头而去作诗写词,不是错待了诗词的本心么?
宁明杰一怔,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倒也再不想去尝试了。
那头已经有几个书生上去执笔开始写了,季曼看也未看,只想着等会儿怎么继续促成自家哥哥与尔容的好事。
左边第一个人,写得倒还不错。宁明杰在看着,忍不住点评一句。
季曼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上头写着什么山河大好之类的话,撇撇嘴,满是不以为然:我读那么多书,就最喜欢李白狷狂,清照婉转。这些人的诗词差远了。
哦?宁明杰有些感兴趣:李白和清照是何许人也?
季曼:
她怎么忘记了,这是个架空的时代,很多地方与历史不同,自然也就没有李白杜甫李清照了。
他们两个是写野词的,有幸拜读一两首,觉得很不错。季曼打了个哈哈绕了过去。
宁明杰微微颔首,看着她嘴角的一点茶点残渣,眼里终于带了些透底的笑意,却没出声提醒她。
还有哪位公子小姐愿意写上一阕啊?礼官还在吆喝:若是无人,便在这五篇之中评出魁首,落雁塔赠与黄金五两,聊表敬佩。
这就是传说中的斗文,落雁塔因为这个传统,每每吸引文人无数。有真才实学但是屡次落第的,就来这里混口饭吃也不错。
不过宁明杰摇摇头,对于他们这些高门大户,落雁塔直接给黄金就显得俗气了。本来还想试试,现在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刚回过头打算问聂桑榆什么时候继续爬塔,就见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心里一惊,宁明杰看向旁边的丫鬟,苜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捂着脸指了指中间的台子上。
季曼这身形简直太快了,一听说有金子拿,飞一般地就上了台,拿起笔严肃地道:有才不露未免太过矫情,既然是个交流的好机会,那我也来写上一阕吧。
宁明杰:
说好的诗词本心呢?
既然这个地方的人不认识李白,那就好办了,季曼信手拈来,写上一阕她最爱的《将进酒》。
君可是刚要下笔,季曼一看自己这简笔外加歪歪扭扭不会写的毛笔字,立刻飞快地将写了的字涂成了一个墨团,然后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明杰。
怎么了?宁明杰已经起身站在台子下头,看见她纸上那墨团,忍不住失笑。
我来念,烦请表少爷帮忙写一下。季曼走过来,小声心虚地道:我手疼
宁明杰挑眉,看她一脸可怜,也就没多问,翻身上了台子,接过她手里的毛笔:念吧。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季曼念得大气磅礴,宁明杰的字更是一绝,笔笔力透纸背,似颜体又似柳体,却更多了一分潇洒,书法造诣想来是不薄。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先是震惊于一个妇人上台写诗,再震惊于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帮她上去提笔,最后震惊的就是,这是一阕词?
怎么看都不像词,而且应该没写完。不过这字字句句大气无比,听那妇人念出来都觉得心里一股子劲道即将冲破桎梏,忍不住叫人拍手叫好。
宁明杰也有些震撼,这样的诗词,会是一个女人写得出来的么?
还有呢?他问。
季曼弯眉一笑:礼官喊的是写上一阕词,我写上阕就够了,放在这里,若是万一遇见高才,说不定还能替我填上。
众人都议论纷纷,还好季曼是戴了面纱出来的,一般人也不认识她是谁,抛头露面就抛头露面啦,反正也不会有啥事。
礼官摸着胡须看了许久,才叹道:惭愧吾等还不如一介女流,夫人这半阙词,也是比其他的出色很多。可惜只有一半。
季曼笑眯眯地道:没关系,我拿二两五钱黄金就是。等谁能填出来下阕,就把剩下的黄金给他。
宁明杰挑眉,好像突然明白了,聂桑榆这突然冲上来,似乎是在听说有五两黄金之后。
真是个贪财的女人,她这样的家世身份,要多少黄金没有,居然还在乎这点钱。要是她肯再写些这样的诗句出来,他给她黄金也无妨。
想着竟然觉得甚为有趣,宁明杰看着季曼拿了奖金,兔子似的跑回座位上去坐着,而礼官与下人商量了一番,将那没写完的词给认真地裱了起来,挂在了五层最显眼的位置。
即日起,除了刚才那位夫人之外,谁能写出下半阙,落雁塔愿出五十两黄金。
季曼的下巴啪叽一声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