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弦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相貌陌生、文士打扮的青衣人静静站在身后十步外。
青衣人年约四十,身形瘦小,面白无须,相貌普通,腰间还插着一柄折扇,活像个秀才举人,特别的是他故意用别针等物将青衣衣领高高竖起,连下颌都遮住了半边,手中还拎着一件锅盖大的圆弧形铁物,也不知做何用途。他迎着清朗的月光而立,脸上纤毫毕现,那若隐若现的半爿笑容更显得十分阴险狞恶。
水秀长吸一口气,蓦然坐直身体:“高德言,你想怎么样?”
这位青衣人正是刑部五捕之一的高德言。在京师中本也不算什么人物,但因其城府极深,智谋高绝,纵不及太子御师管平的计惊天下,却因其处事谨慎,巨细无遗,每件事情未必做到最好,却一定是妥当不失。
所以高德言名义上虽然仅是刑部总管洪修罗的一名手下,却十分得泰亲王的信任,许多行动都请他出谋划策,出入公开场合亦大都带其随行,职位不高,却是泰亲王府的实权人物,可算是泰亲王手下的第一谋士,连顶头上司洪修罗亦有些忌他。当日飞琼桥上派“春花秋月何时了”行刺明将军,从而引蒙泊国师入京的计策,便是来自他的谋划。
高德言摇头晃脑,啧啧而叹:“玉骨冰肌淡裳衣,血痕添色犹可怜。水姑娘纵然是欲入幽冥,亦是令人意驰魂消啊。”
小弦听懂了七八分意思,厌恶高德言那张色迷迷的嘴脸,对水秀道:“水姑姑不要理他,我们走。”
“往哪里走?”青衣人嘿嘿冷笑:“堂堂琴瑟王竟然是四大家族的奸细,我若是放你走,八千岁那里可没法交代了。”
水秀又咳出一口血:“我今日已不存生望,只想求你一件事。”
高德言大笑,目中闪过一丝快意:“想不到骄傲如琴瑟王,竟然也有求我高德言的一天!呵呵,你不妨说说是什么事情。”原来他垂涎水秀美色,追求数年之久,水秀却从不假以颜色,反在泰亲王府中落下笑柄。高德言恼羞成怒下,更是死缠硬磨不休,他做事本就不择手段,更是动用刑部之力时时监视水秀,所以今晚水秀与人相约亦被他知晓。原以为会抓到什么奸情,谁知却发现了水秀的真正身份。
高德言以智谋被泰亲王重用,武功不过二流,只是精于刑部潜测暗察的手段,那手中形如锅盖的铁物名叫“听千里”,乃是刑部特制,专用于贴地偷听,虽并无听察千里之效,但夜深人静时百丈距离内的响动皆可毫无遗漏。所以他虽是远远跟踪水秀,却把几人的对话皆听得一清二楚,直到确定那神秘黑影已远遁,水秀重伤无力,方才露面捡个现成便宜。
水秀转过头去不看高德言,目光盯住小弦,缓缓道:“今日之局,这孩子只是无意卷入,还请高先生放他一马。”她看到小弦身怀水柔清的金锁,断定这孩子与女儿必有很深的交情,不愿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虽是极度厌恶高德言的为人,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也忍不住替小弦求情。
高德言笑道:“这位便是许少侠吧。按理说有暗器王与将军府护着他,我高德言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不过……嘿嘿。”说到此处,望着水秀,一脸不怀好意的神情。
水秀玉齿紧紧咬唇,一丝丝血线从齿缝渗出:“不过什么?”
高德言仰望明月,神情看似悠然,语气中却充满了阴狠怨毒:“不过去年的中秋之夜,我被你最后一次拒绝后,便曾立下毒誓。此生此世,就算不能得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体!看你此刻气息奄奄,毙命在即,我若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不要自应毒誓,不得善终?”
小弦大怒:“你,你算是人吗?”
高德言不怒反笑:“不错,既然许少侠看出我要做**之事,自然也能猜出我不会留下任何活口。明将军也罢,暗器王也罢,纵然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事后也只会找那个什么令使算账……嘿嘿,若是一会儿水姑娘配合我,倒可以考虑给许少侠一个快活,不让他多受罪。”
小弦气得说不出话来,小拳头紧握,挡在水秀面前,愤怒的目光死死盯在高德言,恨不得一拳打碎那张看似言笑晏晏的嘴脸。
水秀垂头不语,气息急促,胸口一阵起伏,脸上阵青阵白。温柔乡的武功独辟蹊径,由音律入手,内力、招式皆别出心裁,其中最厉害的武功便是以“缠思”为名的索法。而水秀正是温柔乡剑关、刀垒、索峰、气墙四营中的索峰之主。她身怀家族使命,在京中仅以琴技成名,不便练习独门索法,唯有在内力上加紧修炼。
所谓“缠思”,便是形容与敌动手过招时如**相思,纠缠难化,不死不休。温柔乡的内力亦走阴柔**的路子,韧劲极长,所以水秀虽是心脉全断,绝无生还之望,却仍能残存一息而不立时毙命。此刻强提内力,只盼能再有一击之力,与高德言拼个同归于尽。
高德言以往在水秀面前动手动脚,吃过暗亏,知道她看似柔弱,武功却极强。此刻看她一脸笃定,不辨虚实,亦不敢贸然相逼,仅以言语挑唆。
忽见水秀抬头,朝高德言嫣然一笑:“你来吧,我从你就是。”随着这一笑,似乎那往日纤指抚琴、拂袖缠思的风情又重回她将死的躯体中。
小弦惨叫一声:“水姑姑……”高德言却只是冷笑不语。
水秀不理小弦,自顾自地道:“其实我对高先生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