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相貌平凡,偏偏一张脸上却敷着厚厚一层粉,看样子足可刮下几两来。酒酣脸热之余,将外套的扣子都解去了,露出内里一件大红的内衣,丰腴的腰间却挂着一围鹿皮套子,里面似是放了不少暗器,精光暗闪,划拳饮酒之际故意摇摆着蛇腰,被暗器支挺的腰部上面绣着一朵紫色的大花和几片青翠欲滴的绿叶,加上丰满的胸部峰峦起伏,更是惹人遐思。
日哭鬼微一皱眉,垂下眼光,那四个男子不知是何来路,这女子却分明是千叶门的人。
千叶门地处黄山,只收女弟子,武功以暗器为主,本也是江湖上的寻常帮派,但自从十七年前出了一个“繁星点点”葛双双后便声名大振。那葛双双虽是女流,却不输须眉,与暗器王林青、“将军之毒”毒来无恙、落花宫主赵星霜并称为当世的四大暗器圣手。但千叶门徒一向只现于江南,更是与擒天堡少有交情,却不知因何事会来到涪陵城中。
日哭鬼心中略略生疑。涪陵城为擒天堡的重镇,又是处于水陆路要道,对来往人等一向都是盘查身份,巨细无遗。这两桌人来意可疑,且均非庸手,一入城便会被擒天堡的明岗暗哨盯住,何况以那两个女子的惊世姿容,无论如何亦不会让人视若不见。可刚才鲁子洋却未对自己提及半点,若不是他失职,便是有意隐瞒,颇为蹊跷。
小弦却是被那菜谱难住了。川菜种类繁多,驰名海内,这三香阁是涪陵有名的大酒楼,更是应有尽有。小弦见厚厚的一本菜谱沉沉压在手中,颇有点心虚,不知自己这二十两银子能点些什么菜。他以往与许漠洋在那清水小镇中日子过得清贫自足,一个月也不过就花销三五两银子。此刻突发小财,反而不知道如何处置,若是点得贵了不够付账,岂不冤枉了自己这平生第一次的请客大计。
日哭鬼见他脸有难色,猜出他的心事,低声调笑道:“杨大侠尽可放心,我刚才找鲁员外借了不少银子,若是不够,尽可拿去先用。”他与小弦在涪陵城转了半天,见他童趣盎然,稚态可掬,心情极好,竟然也开玩笑地称其为“杨大侠”。
小弦放下心来,心想跟着日哭鬼这一路啃了不少干粮,若不敲他一笔大吃一顿也太对不住自己的肚皮,当下对伙计叫道:“先把你们这三香阁所有的菜统统上一份,若是不够再点。”他稚气未脱,童音清脆,这番话却是说得大有豪气,惹得堂中众人纷纷转头望来。
伙计大概从未听过有人如此点菜,又见他是个孩子,迟疑一下开口问道:“小客官,我三香阁共有菜肴一百七十六种,都要上一份么?”
小弦一听这三香阁的菜肴数量如此之多,暗吃一惊。只是听伙计在客官前面加个“小”字,心中大不舒服,将手中紧攥的银子往桌上一拍,声音转大:“你这人怎么如此啰嗦,又不是吃你白食,你可是欺我年幼么?”这番话本应是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只是他毕竟有点心疼银子,若不是为了赌一口气怕就真要收回适才的豪言,哪有半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伙计还要再说,却见日哭鬼瞪眼瞅来,心头莫名地一寒,不敢多说,告声罪便张罗起来。小弦犹不解气,再叫一声:“再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打十斤过来。”转头看向日哭鬼,嘻嘻一笑:“且待我敬大哥几杯。”日哭鬼正有所思,随口应承一句,也不去计较小弦称自己大哥。
一个汉子匆匆上来,径直走向日哭鬼,先施一个礼,然后低声道:“大爷嘱咐鲁员外要找的船家已找到了,等大爷前去。”原来这人是擒天堡的暗探,奉了鲁子洋之命前来汇报,擒天堡在涪陵城的势力虽大,但当着外人的面,仍是用寻常的称呼。
日哭鬼刚才让鲁子洋去打听那暗害自己的船家下落,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略一沉吟,对小弦道:“你在此等我,饿了便先用饭,我去去就来。”
小弦本想跟着一并去看看,但一想可能要对那姓刘的船家严刑拷问,登时没了兴趣:“好吧,叔叔你快去快回,不然我可把这菜全吃光后便拍屁股走人了。”
日哭鬼哈哈大笑,对小弦挤挤眼睛:“你若能把这一百七十六种菜都吃光,只怕撑得你路连也走不动了。”言罢随那汉子出门而去。
已过午膳时刻,三香阁的生意颇为清淡,便只需照顾小弦这一个大客人。一时几名伙计在店堂中穿梭不止,将各式见过与未见过的菜肴连珠价地送上来,看得小弦好不得意。
他忽心中一动,此刻日哭鬼不在身边,又有银子在手,不正是逃走的最好时机么?转念一想,既然能这么快就将那船家找出来,可见擒天堡在涪陵城中的势力不小,日哭鬼如此放心离去,自是有把握不让自己轻易逃脱,再说如此不声不响的离去似乎太也不够朋友。略一犹豫,见到各色好菜层层叠叠摆满了一桌子,香味袭来不由食欲大开,索性打定主意,先放开胸怀大吃一顿再说。
伙计拎来一个大酒坛,对小弦笑道:“余下的菜摆放不下,是否随后再端上来,请客倌先尝尝本店的美酒‘入喉醇’。”
小弦只觉店伙计笑得可疑,怕是在嘲笑自己,轻轻哼一声:“统统端上来,多摆几个桌子就是了。”
一时四五张摆满菜肴的大桌将小弦围在中间,只觉做皇帝怕也不过如此的气派,忍不住兴奋得又拍桌子又跺脚。耳边忽传来一声颇为熟悉的笑声,听得东首那小女孩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