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脸上的平静晃了晃,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圈圈涟漪般。她脸上盈盈的笑消失不见,转而是冰雪般的冷漠,亦或是悲悯。“爱是什么?我从来不相信人类这种可笑的感情。爱只是人类用来自欺欺人的方式而已,难道你高贵的咒术师已经堕落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了么?你是咒术师,是谪落人间的神,你本该胸膛里装着铁石,毫无悲悯得看这个人间沉浮,现在又对我口口声声说什么爱?你能带着林夕皇帝杀掉夜家全家,将夜星辰流放到草原,将我的咒术力量封印起来囚禁在皇宫中,这就是你对我的爱么?”
修罗一时语塞,他目光中满是令人怜惜的痛楚,满是悲伤的神色。他看着白颜冷漠的面容,刚才心中泛起来的那一串激动重新变得冷酷戏谑。可那面具一般弃世不屑的笑怎么也呈现不出来。他精致的令人分不出性别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那样看着白颜,慢慢往后退着,像是要尽可能的离她远一些。
突然的,他低下头去,声音虚弱无力得说道:“我爱的只是那时候还是少年的我,还有那时候的你……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迷恋你,迷恋你的一切。可你已经变了,我也变了,就像你说的,再也回不去了^……我爱的,只是回忆。”
白颜沉默得看着他,像在看还是孩子时候的路西乌斯。她轻声说道:“回忆?”
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直待烽烟四起,折戟沉沙,再将往事当做浮华。没有狂歌当哭的勇气,却在倒地时明心见性,仅此而已。
突然得,她像在唱歌般念道:“如果回忆像钢铁般坚硬,那么我是该微笑还是该哭泣?如果钢铁像记忆般腐蚀,那么这里是欢域还是废墟?”
修罗惨淡的笑了笑,黯然说道:“不管怎么样,你的话我不会再相信。我还没有忘记是谁那时候攥着我的心脏要我学会人类的谎言。看得出来,当年万俟流年和皇甫景澜在你身上造的很成功。你是很聪明的女人,你懂得怎样保全自己,也懂得怎样摧毁一个人,从他心里摧毁……这恨与爱之间的微妙平衡你拿捏的很好……”
修罗挺起了胸膛,他赤裸的胸脯上肌肉轮廓分明,修长的身材像剑一样挺得笔直。“可我不一样,我是爱憎分明的人!当年万俟流年和皇甫景澜毁了那时候完美无瑕的你,毁了觅露森林,我就要从他们后代的身上讨要回来。他们自作主张以你的名字命名这个天下,那我就要把天下捧起来然后狠狠摔碎……让他们哀嚎,让他们痛苦,世界只有在痛苦中才会慢慢成长,存活下来的人才会更强大!梦梵?神,您觉得呢?”
“然后呢?然后你该怎么做?用你的愤怒摧毁了世界,你接下来该干什么?”白颜犀利得问道,她琼鼻皓齿间却闪着一分睿智高远,几乎不假思索就问出这样的话。
修罗又一次怔住了,他缓缓将双手举在面前,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暗红的瞳孔迷蒙而又无助,像迷路的孩子般,他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那时候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白颜冷漠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说道:“等你知道你该何去何从时,一切都晚了……”
修罗暗红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感情,只是看了白颜一眼,神情委屈又难受,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去。
此时,遥远的梵阳王朝。消失了十六年的四柱国之一,御殿炎将军李苍炎重新掌握了统兵虎符。而御殿月华候陆妙柏也带着梵阳茗皇帝的金书,率浩浩荡荡的使团登上了庞大的鲨齿斗舰。这中巨型木质结构大船可以横渡阻隔开梵阳与极北草原的上千米宽的河道,而船里还装着的,还有无数用来献给蛮族君王的财富。
未来的事情谁也猜不透,可有一点毋庸置疑——乱世的序幕,仅仅才拉开了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