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桓也挥挥手,赶跑了自己的部下。
羽林和府兵全都被这二人的一场疯癫弄得莫名其妙,但既然主公有命,他们也只得收起刀剑,退了下去,留下贵人们继续“论剑”。
“陈司徒说与荀子清相交如饮醇酒。果非妄言。”郑桓笑眯眯望着一脸笃定的荀朗,“子清,不用再装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全是个笨蛋。你和陈松、崔绪定下的这个计划何其诡异,我又怎会相信你们的这番鬼话?”
“季常兄不信吗?”荀朗疑惑地蹙起眉,“那你又为何要千里赴约呢?”
“我来赴约,只是想看看你和那两个老家伙能把牛皮吹到多大。”郑桓一指脚下的万千宫阙,“让我来协助你们‘清君侧’,又让凤藻写那封密信与我,告知京城防备空虚之事,这一切,不过都是想引我进宫起事,好寻得口实铲除郑家。一但我真的带兵入宫,太师定会治我一个谋逆重罪,将我就地剁成肉泥吧?”
荀朗轻轻嗤笑。
“所以仁兄才只带了这四人前来?”
郑季常笑而不语。
荀朗忖了忖,方冷冷道:“什么都瞒不过季常兄。你说的不错,这一番‘清君侧’确实是个陷阱。目的就是要替陛下猎你这只天狐。”
郑桓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坦率,不由一怔,唇上挂着冷笑,防备地望着他。
荀朗仍在从从容容地“招供”:“天子和鸿昭与我定下计策,让我假装嫉恨鸿家,要与你和陈、崔二位大人联手,又故布疑阵,叫凤藻写信,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是为了引你逼宫,坐实谋逆的罪名。可惜啊……”荀朗摇摇头,露出了些许懊丧,“却被你识破了……”
郑桓眯起一双美目,盯着他清俊的脸看了许久,突然呵呵笑道:“果然如此。怪不得连鸿耀之都配合着,带他的虎豹亲兵出了城。这是做足了一只大瓮要来收我啊。”
他一拍城垣,叹了一声。
“唉。子清也说我是天狐,又不是鱼鳖。此番只怕你是要空手而归了。天香苑风景依旧,我赏玩得十分痛快,多谢太师招待,就此告辞了。”
郑桓说罢,转身要走。
荀朗却没有去追,依旧站定,笑笑道:“季常兄真要放弃这绝好的机会吗?你知道我隐忍了多久,才让他们露出了破绽?”
郑桓站住了,扭头疑惑地望着他。
荀朗望着苍茫的扶桑山,淡淡说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计划:“天子和鸿昭确实是知道天台宫里演的这一场猎狐假戏。但是……他们不知道……”
他扭头望着郑桓,笑得越发柔和,眼底却现出阴沉,“今夜,留在这里的忠臣荀朗会让谋逆的假戏……成真。”
郑桓被这小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震住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意思?”
“诚如仁兄所见,凤藻不过是个开路先锋。我才是今夜猎狐的主将。他们之所以会让我来引你入局,全是因为了解你我两家的关系。”荀朗靠在城垣边,悠悠扯起了帝国往事,“郑谢王荀,河南四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我们一起供养您的祖辈从谯明山捡来的那只猛虎,从来相安无事。可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十三年前,我荀家一门在迁都路上死得不明不白。十三年后,甘泉城一夜宵禁,又把仁兄攒了多年的钱粮毁于一旦。”
郑桓冷冷瞥着他。
“唆使那只虎出来吃我的,不就是子清你吗?”
“不错。我确实让鸿昭去甘泉放粮。一则是要在朝廷给自己树个一心为民的牌坊,一则也是想让仁兄认清郑家的最终结局。”
荀朗毫不避讳自己的私欲,却又口口声声扯进了郑家,这倒让郑桓有些好奇。
“最终结局?”
“说到底,是我们这些世家分去了鸿家与天子的集权,无论姓郑还是姓荀,早晚都逃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难道你以为我不请鸿昭,他就不会去收拾甘泉了吗?”
郑桓听了,秀眉紧蹙,沉默不语。
荀朗看出他的犹豫,微笑着,继续补充:“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季常兄的劫难博了个好名声。你……不是笨蛋,陈司徒与崔刺史就是了吗?他们一个是您祖父的门生,一个是王、谢二公的姻亲,二位全都在宦海浮沉多年,乐得做个甩手大臣,混到退隐,他们之所以会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与朗一同干上这一票,也是因为深知其中厉害。一旦河南世家族灭,那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郑桓沉吟片刻,复又笑道:“你觉得就凭我的三百府兵,就能颠倒乾坤了吗?崔绪那个老狐狸是个墙头草,即使已经屯兵州境也不会轻易行动。即使他出手,你以为凭我们的实力与鸿家虎豹骑抗衡,又能够守城多久?”
“三百府兵?”荀朗一脸不解,“季常兄怎么忘了,长安的城防如今是在谁的手里?屯兵州境的又不只是隋州兵马。季常兄可听说过崖州许仲平吗?”
“你的宁远将军许泰!?”郑桓更加惊异。
“你以为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让天子召他进京勤王,以防不测?”荀朗笑得越发诡异,“季常兄,候在宫外的三百府兵不过是敲山震虎,以兄之智不会逞一时之快,只盯着宫城。你的真正法宝,当是潜藏于京城内外守军中的诸位将军吧?他们可是在等你的指令?”荀朗言罢,别有深意地望望扶桑山,“我把明德台给你大放烟火,就是想让天狐替我请下天兵啊。”
“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郑桓虽然否认,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