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婚后的第一个早晨将会十分忙碌,因为迎娶帝君意味着宣政门后的后宫,要有新的主人。一直因先帝新丧而不能临幸侍臣的女帝,也将第一次接受后宫诸位的朝见,决定他们是继续留在宫内服侍新君,还是前往斋宫为先帝守灵。
这是关系到后宫众人命运的大日子,但是女帝凤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经过昨夜太傅的临别叮咛,皇帝陛下身心俱疲。直到日上三竿,犹在榻上安眠,宫女们不敢吵醒凤翎,可后宫众人已经在丹凤门内,帝君理事的紫宸殿里,跪了整整一上午。
侍臣们为了赢得新君的宠爱,从昨夜就开始梳妆打扮。知道今上喜欢荀子清那样风雅俊朗的男子,更是吃足了吊精神的山参鹿茸,熏了上好的沉香,务必使自己显得神采奕奕,雅致非凡。
鸿煦对自己身为帝君的第一项使命犯了难。要不要叫醒凤翎?
整个天台宫,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最应该,也最合适做这件事。凤翎若再贪睡不起,紫宸殿的众人只会认为是帝君恃宠而骄,仗着新婚chū_yè,**情浓,故意要皇帝冷落后宫。
榻上的皇帝仍裹着昨夜的喜服,恬然安睡。宫女们捧着衣衫,小心地望望帝君。
鸿远之早已梳洗完毕,穿着帝君的团龙紫袍,硬着头皮走到那小女娃身边,不甘地跪下:“陛下……。”
“何事?!”凤翎果然被惊醒了,猛地坐起,本能地摸向腰间,寻找湛卢剑,“可是蛮族……。”
喜袍敞开了,露出里面素白的内裙,窈窕的身段,还有那颈上刺目的爱痕。
好一个春睡佳人。
鸿煦望着她那一副fēng_liú落拓的形容,心头一紧,一股酸涩涌了上来。果然有人偷走了他的新婚之夜,还阴毒地让他来顶杠。
是谁?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神官吧?看来他们说得不对,两代安王不是“大的放荡,小的痴傻”,而是全都离经叛道,纵欲好色。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低下头:“后宫众臣已恭候多时,请陛下起驾。”
凤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耳盗铃地复又穿好外袍:“哦,知道了,帝君哥哥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
既然鸿昭放过了她,也愿意为她去挡住蚩尤的刀剑。她就要快点把后宫那些唧唧歪歪的东西理干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鸿昭……
想起昨夜那张微笑的脸,她的心就慌了起来。
当众位侍臣好奇地抬头望向座上的新君时,都吃了一惊。
这位陛下竟然穿着立领的西狄服装,窄袖收腰,全然是一副行军出猎的做派。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她喜欢用这种打扮临幸后宫,倒是个怪异的癖好。
那自己应该扮什么呢?是同她一样威武的将军,还是被她猎杀的乖顺小鹿?哪一种都叫他们犯难。他们看不懂皇帝陛下。
皇帝也看不懂他们。
凤翎本来就因为宿醉头疼欲裂,甫一进殿,浓重的沉香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把才吃的半碗小米粥全呕出来。
再看座下跪着的这些男人。
这都是些什么妖怪啊?虽然是先帝的侍臣,但年纪也都不超过三十,小的甚至不过十六七岁。一个个竟比她还白皙动人。放到仪凤楼做个清倌人,一定能卖上好价钱。更要命的是,这些人全都出身高贵。三公九卿们放着正事不教,为什么要给朝廷培养出这样一群妖怪?
死了的凤和,所患的肺疾,不会就是被这些人给熏出来的吧?
凤翎打量着花枝招展的侍臣,撑着脑袋,暗自盘算着。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在欣赏挑选这些美男子的容貌。
鸿煦陪坐在东侧,蹙眉低头不去看她,今后,自己就要跟这些不中用的男人一起,争宠邀欢吗?活像个男倡馆的领家,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陛下……”尚宫徐婉贞款款行了礼。
她侍奉过三朝帝王,这也已经是她第三次经历后宫遴选了。通常女帝会选出一小部分拔尖的留用,剩下的大多数则会成为斋宫里活生生的祭品,直到鸡皮鹤发,老死皇陵。今日不知是谁,有被挑中的幸运,继续享受锦衣玉食?
“不知陛下挑中了何人?”
凤翎望望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往御座上一靠,笑道:“全部。”
整个紫宸殿依旧鸦雀无声,但是每一个人,都被纵欲无度的傻皇帝震惊了。人们只知道,凤翎在零食上口味繁杂,不大讲究,竟没有想到,她在渔色一事上,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鸿煦实在听不得这种肮脏不堪的决定。他已经确认,昨晚那张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只是个幻觉。
凤翎,就是这么个猪狗一般的蠢人。
底下的侍臣们虽然震惊,却更庆幸。不用再惴惴不安,互相挤兑了。真是个皆大欢喜的好日子。
“好,全部留用……”徐婉贞微笑着重复,暗叹傻子选妃,果然与众不同,“众位……”
“尚宫姑姑,”凤翎笑笑地打断,“朕说的不是全部留用。”
“难道陛下是想……。”徐婉贞又一次迷惑了。
都说傻子喜欢神官荀子清,难道她要这些贵家公子一个不留全部出家?
这也太绝情……。
“哥哥们全都这样光彩照人,若是穿上斋宫的袍子,实在太没劲了。再说……”凤翎痴痴笑着,停了停,享受了众人惊讶的眼光,方缓缓道,“朕这里的开销很紧,买不起那么些沉香。还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