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为他“妻主”二字顿了一顿,方故作轻松道:“若是那样,你也是为家国大义舍身嘛,只有功劳,何来罪……”
“他娘的,既然如此,你还跟过来做什么?”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蹬着她,恶狠狠像要吃人,“傻妞,你的脑袋里到底塞的什么?”
“我……我……”
他问得不错。(.)
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来做这自相矛盾的勾当。
凤翎知道,自己一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否则不会为了个蕃邦贡女,就这样颠三倒四,乱了方寸,整天神思昏昏,气血攻心,就是想找他的晦气。
此刻,全天下的人,她都能宽容和气地对待,只有眼前的这个混蛋,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惹出她一肚子火。
他抗命不肯领受乾国盛情,她恨。
他依命与夏攸宁出双入对,她恨。
他抓住她,在这里声声表忠,即使说的句句在理,可她……还是恨。恨得几乎想就这样将他咬死,一了百了。
仔细一看他那张贼脸,在月光之下竟然还英姿勃勃,轮廓分明,颇有点招惹女人喜欢的资本。
她就更是恨得要发疯了。
“乾国的上表你看了吧?”
她努力说得淡然。
他没有答话,扭回头去看镜湖。
“夏攸宁的嫁妆何其丰厚啊。一城六郡,连同整个幽州,还有乾国岁贡……”
“放屁。什么嫁妆。那是你家男人真刀真枪打回来的!”
他狠声恶气。
凤翎被吓住了话头,深吸一口气,默了片刻,方正色道:“鸿爱卿,你要知道,你与宁狄联姻,其利有三扬名、均利、定心。”
鸿昭并不吃女帝这一套色厉内荏,依旧看着镜湖不理睬她。
凤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说自话。
“乾国使团一路宣扬朕的开明,卿的仁义,金乌美人嫁与东夷英雄,自此两族亲如一家,诸蛮部见识了这件美事,便知朝廷怀柔西北的国策,并不是一句虚言,此为扬名。”
他终于扭头看向她,表情越发吓人,凤翎咬咬唇,不敢再充天子的架子,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为难……我要了你的凉州后,你的那些武将谋士一直为此抱怨。幽州是你打回来的,可碍于国体,又怕下头的诸侯效仿,我不能直接把它送你。如今,夏翊识趣,上了这道表,正好解决了难题。你娶了郡主,我就能顺理成章,以嫁妆的名义把它变成你的封地。那样一来,咱们两相便利,你在下属面前也好有些说辞。此为均利。”
他嘴角轻勾,显出一丝轻蔑:“傻妞,你还真以为金眼鬼会死心塌地归降?”
“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所以才要将计就计。西北军只听你调度,你们刀枪剑戟地防着夏翊,让他时时不安。若你和金眼鬼有了翁婿名分,让他安下心,以为朝廷已经放松警惕。将来战局重开,才好打他个措手不及嘛。此为定心。”
他愣了半天,终于明白她这些天神神秘秘,顾虑的都是什么,摇头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会算账。”
“你要清楚,这个帐不只是我会算。你的好下属们更会为你算,他们可都像恶狗似的,饥肠辘辘,抬头等着你给他们喂食呢。”
“你老实告诉我,这一套一套的说辞,是哪个教你的?”他逼近了,笑意凛冽,脸含肃杀,“是安邦定国的大圣人才能想出的好话吧?”
凤翎朝后退了退,心虚地低下头。
“不消旁人说。这笔帐是摊在明面儿上的。我是昏君,可还不至于完全不通事理。天下棋局里,每粒子的位置摆法都应适当,否则,一子落错,满盘皆乱,这可是你教我的啊。”
鸿昭望着粼粼波光,眼眸比湖水更加幽深。
“你是铁了心,要我停妻再娶?”
“停妻再娶?你说的是……我么?”她嘲讽地笑笑,“我们何曾……有过婚姻?我的丈夫是远之,还是你保的大媒。那日,我其实还少问了一句。我能嫁靖王世子,你为何就不能娶蛮王之女?”
这一句疮疤挖得鸿昭五官挪位,他默了好一阵,苦笑道:“虽无婚姻,却有情义。”
凤翎不曾想到他会说得这样直白,微微一颤,慌忙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他含笑深深望着她,“我可是有凭证的。”
“什么凭证?”
“天地为证。”
这个答案太可笑,太烂俗了,烂得凤翎想要大笑一场,可她挤了半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当是在演戏么?”她咬着牙,冷冷道:“什么狗屁情义,天地不容。父祖……不佑。”
鸿昭听懂了,说到底,这才是锁住她的桎梏。
他猛然站起来,把凤翎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她诧异地扭过头,却见他神情肃穆,行至草庐前,默了一阵,接着竟冲着那灯光昏昏的门口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凤翎瞠目结舌,觉得他一定是发了疯。
“圣德帝君。野小子鸿昭给您磕头了。”
他对着草庐,大声喊起她给父亲龙骧上的尊号。
“你……你弄什么鬼……”
她顿时怔住,瘫坐在地,茫然无措。她才不信,父亲会在这里还魂。
门内,灯光昏昏,门外,鸿昭的声音越发清朗坚定。
“小子不要脸皮,十恶不赦,霸占了您的小女儿。请您老人家不要怪罪她,所有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