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礼乐止、丝竹毕,嘈杂的声音似乎骤起于须臾,顷刻间便是凄厉的叫喊声和咒骂声。
九仙门外等候的百余众一齐朝宫内探头,便见麟德殿方向扬起阵阵浓烟,刺鼻的烟味、焦味传到九仙门,呛得不少人咳嗽起来。
只是片刻,大火便大盛而燃。
只是一个转念,他便丧失了保护奚茗的最佳时机。
宫中一名内侍官尖着嗓子喊道:“麟德殿西厢着火啦!快提水救火!快!”
潘姓车夫听见内侍官的嘶喊,颇有些担心地捏了一把久里的肩膀:“哎呦,怎么着火了?源头好像是西厢。”
西厢……西厢!
久里脑中“轰”地炸开茗儿在西厢!
他推开身前的人,在众人的错愕和低咒声中向西厢跑去。
他如一阵烈风,却想着能快一点,更快一点!麟德殿西厢越来越近,火势亦越来越大,透过盛大的火焰,他看到西厢的一片房屋基本都燃烧殆尽、毁于一旦了。
他高声嘶喊一声“茗儿!”撕心裂肺而又悲怆绝然,以至于他的双眼充满了赤红的血丝,泪珠盈满了整个眼眶……
说到这,久里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如今虽然找到了茗儿,得知她无恙,但只要一想起来当时以为从此失去奚茗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心如绞痛,悲痛欲绝,连声线都颤抖了起来。
而邓瑶珠早已听得满目通红,差点就要挤出泪来。
许是不愿再回忆起彼时的撕心裂肺,久里将其后徒手挖麟德殿西厢废墟的事、连续两日自虐寻死的事轻描淡写地略过,直接说到了奚茗留下的那七十封信。
卫景离察觉到奚茗之“死”事有蹊跷,便命久里前去寻找奚茗所踪。但彼时线索全无,久里便像无头苍蝇一般将定安城中奚茗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却都一无所获。
这时,有溪字营线报称,在耀川府出现了疑似奚茗的踪迹,但消息是否属实仍有待查证。
得到这条线报,卫景离便坐不住了,几乎没有甄别事件的真伪,就以自谏前去“二川府”监督修建长城为由,带着十几名率卫马不停蹄地到了耀川,一路搜索却仍未发现奚茗的半点踪迹。最后,卫景离处理好耀川府事务后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定安后,卫景离重整思路,将隐卫的力量集中于搜查徐子谦的下落上。据卫景离所述,如果奚茗真的被徐子谦带走,那么很有可能会一路向南,回到他在谷国的大本营,途中为了隐蔽可能会选择东南西北地四处绕路,但徐子谦毕竟是第一富贾,查他的行迹要比查奚茗的下落来得更容易。
果然,没出几日,便得到可靠消息称,有疑似徐子谦和奚茗的人物曾出现在康济,之后便消失了。卫景离立即派人暗中前往搜查,认为消息可靠,便命人继续向南追踪,同时又派出一组隐卫埋伏在通往谷国的所有商埠。
而久里似乎更加心切,后期完全脱离了卫景离的指挥,期间私自联系隐卫获取最新情报,单枪匹马向南搜寻。
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数次与暗杀者交锋。
第一次对决是在一片梧桐林内。当他策马赶到梧桐林的时候,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买来的马儿也极度疲劳,连打好几个趔趄,差点将他从马上摔下去。
一入林中,久里发现溪边躺着十余黑衣武士,个个蒙面带纱,其中几人手筋、脚筋被挑,略一查看创口便知是极高的剑术师所为。但这些创口所在的位置绝不置人于死地,仅仅能使其丧失行动力而已,真正致使其中大部分人死亡的原因是大动脉切割,且切口利落、落点精准,且多处受伤。
就在久里思忖惊疑时,林中忽然冒出二十名弯刀武士,那帮武士不由分说集体朝他攻来。而他由于星夜兼程,早已筋疲力竭,加之以一敌众,很快便负伤累累。
约莫几十个回合后,领头的弯刀武士似乎对久里出色的攻击性和防御力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小子能架住他十几名手下的攻击,而且所受的伤全都避开了致命位置。
领头武士不由多瞅了几眼久里,然后突然抬手,勒令手下停止攻击,泠然道:“撤!”随即便如来时那般突然地消失于密林中。
“弯刀武士?!”奚茗不由叫出声来。
原来她曾和久里这么近,近到只要她晚走一些,他的马再快一些,他们便可相遇。
“嗯,没错,”久里点点头,“当我遇上弯刀武士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们就是当初在慈云山脚下偷袭我清字营、致使茗儿你中毒的明国杀手。于是我猜,这一路上应该有数组人同时搜查你的下落,只是不知敌、我如何,否则他们也不会突然撤退,而不将我也一同斩杀。只是……我还参不透这其中的缘由。”
奚茗看了徐子谦一眼,更加佩服起他当时在混乱危机中的准确分析。
久里继续讲下去。
经过梧桐林一战,他身负轻伤,若是放在平时,他必然不会当回事,但当时他心力交瘁,两天里几乎滴水未进,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就杀了马儿,饮了马血、吃了马肉,一路踉跄地投宿到一个山野小村。
原本村民见到久里一身血污的模样都吓坏了,不过好在民风淳朴,见他几乎要双眼一翻、晕厥过去,村长便收留了他,找了大夫为他治伤。
结果,修养了才两日,伤口都还没长好,久里就谢辞了农家,继续踏上了南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