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久里忙着干活以摆脱烦恼之时,奚茗正和阿爷、阿婆和翡翠坐在草屋里谈笑风生。见翡翠不时地向窗外瞧上两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一副娇羞的模样,奚茗心道,看来真的是情窦初开,也难怪,但凡十几岁的少女初见久里,有几个能够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要不是自己活到将近三十岁,阅男无数,必定会跟世俗之女一般,臣服在他惊世的容颜和清冷的气质下!
趁着阿爷和阿婆去管教跑来跑去和小白玩闹的石头,奚茗附在翡翠耳边悄声道:“翡翠姐姐是不是喜欢他啊?”
这一句话自说话人嘴里说出来不咸不淡,带着三分调笑,可在听话人耳里可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效果,当下就让翡翠慌乱起来,扯着奚茗的胳膊嗔怪道:“妹妹胡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他’,以后休要在如此胡言,女儿家家的让旁人听去了不好。”
奚茗笑的更开怀,像个男人一般豪气地揽过比自己瘦小一圈的翡翠道:“这有何妨?喜欢他就要说出来啊,姐姐若是害羞就由妹妹我找个机会帮你们牵线,如何啊,我的小美人?”说罢,奚茗就在翡翠的下巴处一摸,像足一个小流氓。
“瞧你,这么大的姑娘了竟如此不正经!”翡翠被奚茗逗笑,给了奚茗一个毫不用力的拳头。
翡翠虽然脸上的潮红还未退,但面对奚茗这个让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妹子便合盘分享了自己的小小心事。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又收声窃窃私语,好不亲密。
久里爬上房梁将漏空的房顶修葺好后翻身进入屋内,加入了屋里有些乱糟糟的欢乐氛围中——阿爷追在不断打碎瓦罐、碰倒桌凳的石头后面,而石头则追着四处乱窜的小白后面;阿婆絮絮叨叨站在屋子当中教训着阿爷怎么能追着孙子打,这么大岁数了还跑来跑去是个没正经的老家伙;奚茗和翡翠从天南侃到海北,奚茗讲述着以前做任务时去过的大陵南部的风情,说一阵又拉着久里围桌而谈,时不时调侃久里的年少糗事,比如她初潮的那次,让他憋红了脸却又插不上嘴辩解……
也许这就是幸福。他们都这么想。
然而就在这间草屋里欢声笑语不断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是集结号,”久里最先反应过来,“看来是要点兵出征了。”
草屋里的气氛瞬间凝结,翡翠一家的神情变得惶惶,翡翠下意识地抱紧奚茗的胳膊——前天夜里偷袭刑戮,最终安北军大败而归,五百安北军里死伤者将近四百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沈家村。
“茗儿,该走了,”久里示意奚茗,又转头对阿爷、阿婆道,“我和茗儿该走了,明日再来探望你们。。。。。。还有小白。”
就要随久里出门的奚茗突然感觉身子一滞,低头一看才发现武服的衣摆被翡翠紧紧地握在手里。翡翠神情慌张,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战事的排斥,以及对奚茗和久里的不舍与担忧。
奚茗心下一动,轻轻拍拍她瘦骨嶙峋的背,轻声道:“不要怕,我们一定会歼灭刑戮匪贼,也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翡翠重重地点下头。
“喏,送给你,”奚茗自靴子内侧抽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塞进翡翠手里,道,“保护好自己,女孩子还是随身带着这把匕首以备不时之需吧。”
“嗯!”翡翠紧紧抱了抱奚茗,其中的关心不言自明。
“走吧。”久里站在院门口,淡淡地道。
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村落边缘的草屋。这间草屋不大,一个带隔间的土房子,外面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站了四个人和一只名叫小白的兔子,其中的两个已是六旬老人,白发飘零,被岁月雕刻了容颜;另外两个年少的,一个是五、六岁的天真孩童,一个是十五、六岁的美好少女。
他们不停歇地朝着久里和奚茗的背影挥手,仿佛只要他们目送两人彻底消失才能够带给这两个人祝福一般。他们的目光很殷切,很真诚,也很深沉,和这间草屋、不断挥动的手臂、天边涌动而来的云彩一起定格,深深地印刻在奚茗的脑海中,然后在日后的某一天成为永恒,最后泛黄、消散,成为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