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宛若晴天霹雳。
卫景离偏头看向奚茗,与她相觑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名字很特别,不像是辈分字和皇族排行的名字。”卫景离伸出手指,轻轻逗了逗皇甫奚滑溜溜、软绵绵的脸蛋。
德妃颔首道:“嗯,小奚的名字是陛下特意给起的,确实并未按照皇室排行的规矩。陛下说……‘小奚’这个名字独一无二,值得纪念。”
“看来,皇甫萧很喜欢这个孩子。”卫景离顿了顿,忽然切入主题,正色道,“德妃日后有何打算?在这素来皇室内斗严重的深宫之中,又该如何自处?”
“远离纷争,不失其常。”德妃道。
知足不贪,安贫乐道,力行趣善,不失其常,举动适时,自得其所者,所适皆安,可以长久。
奚茗知道德妃主动退出了明国新皇的竞争,子幼而母壮,若是把持朝政恐怕形势不容乐观,与其步步惊心、前路未卜,还不如皇位……爱谁坐就谁坐吧。
了解了德妃的意思,卫景离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点头道:“我知道了。”
“姐姐!姐姐你看!”这时,大宝手里抓着个小瓷瓶从殿内飞出来,兴高采烈地举起手里的瓶子,介绍起来,“姐姐,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你肯定没见过!”
言讫,大宝亮出手里一枚细长的铜圈,浸入瓶中,然后取出,贴近嘴边,轻轻一吹——一束炫彩的气泡随之射出,飘摇着散入庭院。
奚茗心脏一抽,喃喃道:“这是……”
“这是我父皇教我的,好玩吧!”大宝咧嘴一笑,继而又对着奚茗吹出一束长长的气泡。
“景离,我们走吧!”奚茗吸了一下鼻子,连忙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角,不忍再去参与这份易碎的美好。
“好。”卫景离拍拍奚茗的背,最后望了一眼德妃和不明所以的大宝,微微颔首,示意离开。
“钟姑娘!”德妃叫住奚茗,主动上前,立在她面前,酝酿片刻,才道,“钟姑娘……是你么,陛下口中想要纪念的那个人?”
奚茗一怔。想来,德妃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我曾从陛下口中听过‘钟奚茗’这个名字,今日一看,该就是钟姑娘你吧。”德妃对上奚茗的眸子,“我还是要谢谢你,给了陛下一段不同以往的人生,谢谢。”
奚茗摇摇头,轻轻拥住眼前怀抱婴孩的善良女人,附在她耳畔道:“我听过很多你和大宝的故事,都是皇甫萧告诉我的。知道么,你们才是他生命中最绚烂的永恒。他所纠结痛苦的东西,就请你保护大宝和小奚免受于此吧。再见。”
转身,离去。
远远地,大宝稚嫩的声音穿过庭院响起:“姐姐,你是父皇说的那个姐姐吗?”
奚茗遽然止步,回过身,手掌护在嘴边,遥遥地回一句:“大宝,我们已经认识了!我们是好朋友了!”
“好!”遥远的响应,诚挚而干脆。
其实,大宝也猜出来了,抱他的姐姐就是父皇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介绍认识的姐姐。奚茗也该想到的,皇甫萧的儿子,一定聪明绝顶,她那么多的不自然和情绪,怎么可能逃得过大宝的眼睛呢?
“景离,我们是不是错了?”奚茗握住卫景离的手,一齐踏上归途。
卫景离道:“茗儿,死亡并不代表终结,这或许是另一种开始。”
是么?皇甫萧的亡魂……有没有得到解脱呢?
一定会的,皇甫萧、久里、李葳和持盈,撷一把彼岸花,渡往快活的世界去吧。至少,应存着这样的愿景,哪怕,这世界美与丑并存、白与黑同在。
不具名的歌声飘来,宛若时空深处的清音——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处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眼泪后萧瑟的影子/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奚茗昂首望望天,那里浮云尽散,白昼才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