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瓦砾,旧城门外,响起了得得得,马蹄声一路而来渐渐近了,六辆红顶大蓬马车在官兵护卫下缓缓驶进了城内。
辘轳的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边缘绣了金丝,帘幕则是极为精致的大莲掩映,这般华丽富贵之相,便是不少达官贵人也难以办到,众人见此立刻围拥了上去。
场面,顿时喧哗无比。
林宁站在远处,忽然见到居中的马车侧面幕帘忽然被人拉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却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他探出头来,一双明亮如玉的大眼睛,水润无比,看到外面人多如云,竟是热闹非凡,顿时咧嘴笑起来,然而帘子内却传来一声温婉不失怜爱的女声,“青儿,小心点,别摔着了。”
声音很轻,但隐约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可林宁听后,反而觉得又是极其陌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在县令一干人的簇拥下,马车走远了,人们也好奇的围了过去,先前还热闹万分的街道,霎时变得冷清萧条无比。
林宁在原地踌躇了好大一会儿,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略微恼怒的道:“我真是……有何不敢见的?如此多年过去了,纵然是她也早该嫁为他妻了,唉……罢了罢了!”
他连连摆手,盯着远方,脸上看不出表情。
“不知……她丈夫是谁呢?”林宁又轻声笑了起来,这么一问过后,似乎释怀了,见她有如今地位,想必也没什么要他担心的,不过既然来了,若是不能见上一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着,他负手行在了大街上,闲庭信步的追随过去。
行驶了近三个时辰,一队马车终于在远离郊外的一处略显陈旧的祠堂门口停了下来,幕帘轻微晃动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垫脚走下了一位风姿卓越的女子。
女子水蓝丝袍,身披翠水薄烟纱,举止之间,尽散大雅之态,其肩若削成,腰若柳素,步伐轻点,犹若海棠盛开,二十出头的模样,竟不失少女芬芳气质。
“青儿,过来跟娘亲去祭拜祭拜你的祖父祖母。”她轻声唤过小孩,揉了揉他柔顺乌黑的发髻,亲和一笑,将他抱了起来。
“参见九王爷,参见夫人!”这时,众人之后,行出一玉树临风的男子,身长八尺,气度非凡,其人正是当年继承林风衣钵之子,林千。
如今的九王爷。
他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女子道:“萱儿,多日舟车劳顿你也累了,等此事过了,就先去歇息吧。”
萱儿望着四周,不由感概,“好多年没回来了,记忆都模糊了,没想到我还能回到出生之地,可真是……”
她足叹息了一刻,想起多年种种,略觉眼角湿润了起来,林千却爽朗的笑道:“说什么呢,现在你可是我九王爷的夫人,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娘亲,你以前跟我说的神仙爷爷也在这里吗?”青儿一提起那传说中的神仙爷爷,便是兴致大发,见他可爱模样,不由逗得身旁侍女和老妈妈们皆是笑了起来。
萱儿刮着他鼻子,“别听你爹在路上瞎说,这儿是祭拜你祖父祖母的地方,待会儿你要听话,不许胡闹。不然祖父祖母会生气的。”
“哦……”他一听没有神仙爷爷,略显失望之色,不过一会儿又被祠堂内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在众人簇拥下,一家子走进了祠堂。
“慈父慈母,灵天在上,萱儿携子林青,其夫林千,来拜见您二老了。”说话时,下人递上来了三柱清香。
对着在上的牌位又举香磕了三个头,正当她和林千起身插入香坛之时,忽然其中一个灵位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但众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萱儿和林千愣住了,然而青儿却最先反应过,指着那块灵牌嬉笑道:“神仙爷爷,神仙爷爷来了,是神仙爷爷。”
这会儿众人面面相觑,隐约一股寒气冒在了背后。
死人灵牌无故动了,难不成此处有鬼?
几个侍女吓得面色惨白,侍卫刚欲抽刀上前护驾之时,那堂内最深幽处猛地吹来一股劲风,将木门吹打得嘎吱作响,其场面当真有几分渗人!
其余人承受不住风力吹刮,皆是三步两步的退了出去,不等侍卫再次冲上来,四周木门皆是砰砰的紧关上了。
林千下意识的拉住萱儿和儿子的手,将两人藏到了身后,抽出了随身佩戴的宝剑,厉声道:“什么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现身。”
“咳咳……”果真在他厉喝之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清咳声,入耳清晰之极。小孩子不明所以还好,但两人却是互相盯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恐惧。
难不成真是鬼?
“你是人是鬼?”林千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
不想对方竟然叹息一声,“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别紧张,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只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出现罢了。”随着声音划过,从那高高的灵台后,林宁从容走出。
他目光清冽,又带了几丝愁色扫过两人,却又见到依偎在萱儿怀内的可爱小孩,正好奇的盯着他,不停打量。
林千咽了口唾沫,哐当一声脆响,手上的剑不自觉的落到了地上,萱儿也是僵住了身躯,这熟悉的语气,外加熟悉的样貌,还有熟悉的动作举止。
不是记忆中的林宁又是谁?
“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