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拜师之礼,讲究颇多,礼俗繁杂,常人尊师重道,本是流传极久的传统,于师而言尚有:“自行束修以上者,未尝无诲焉”的说法,乃是心仪成礼,大为朴素,此理自道法之中又可解释为心顺为一,体明大统。
然穷奇自不知原来简简单单的拜师两个字其中有着如此多的道理,他一时兴起,私底下认为师徒关系,无非于利益挂钩,既然与利益有关,那么世间道理诸多,却总逃不过合作共赢四个字了,他想法简单,以为人类认师大抵以师为尊,徒顺其意,便是师父要徒儿做个什么,纵观天底下,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他却没想到,其中不光关系,更重要的却是情分。
但说道情分,那就更加繁臃不堪,师道乃孝字当头,如今仙界混乱,纲常不紊,师徒之间常有为宝物反目成仇,或弑师夺宝,或亲离叛变,诸如此类,简直举不胜举,这师徒情分倒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反却是一段孽缘。
便如林宁与穷奇这般,只为利益,不为情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师与徒。
林宁没有想那么许多,他平生不曾真正成为哪位高人门下弟子,便是南宫温剑也只是名义上而已,所以他对那些繁文缛节的师道孝礼并不看重,虽然眼前这师父凶神恶煞,根本不是一路人,甚至还大有灭他的念头,更谈不上什么教授之道,但这师父却不得不拜。
他黑着一张脸,像模像样的给穷奇行了一礼,道:“徒儿林宁笃认师尊穷奇,一朝之言,青天可鉴,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穷奇哈哈大笑不止,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待遇,他大咧咧的点头道:“嗯,好,林宁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弟子了,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本尊说,能替你出头的本尊自然会替你出头。”
“此话可不敢当啊。”林宁暗地耻笑了一句,面上却毫不动容,他直起身子,道:“既然这仇也化了,师也拜了,你作为师父岂能不给一点表示?”
“表示?本尊修为通天,日后你出去若受他人欺负了,直接找本尊帮你出头便是,这般好意,难道还抵不过一些丹药功法吗?”穷奇倒是厚脸皮,他摇晃着脑袋,笑着:“小子,有了本尊替你撑腰,天下之大,上天入地,除了几个隐世老怪,世上又有谁人敢欺?”
“哦?是这样吗?只怕前提是将你从禁制之内放出来吧。”林宁眉头一挑,玩味的瞥了他一眼,全当那些日后帮忖之言是在放屁。
“回归正传,你先前所说要助我突破,于目前形势而言,我大可信你一次,可问题是要突破到何种境界才能感应到外界神识?”陪穷奇闹了半天,也够了,林宁严肃的盯着他。
穷奇一改大咧咧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眼下你修为太低,即便本尊助你,你也承受不住本尊灵力的洗炼,只有等你自行修炼到炼气大圆满境界,临突破之界时,我才可斗胆一试,而且你不是有筑基丹吗?”
林宁沉吟片刻,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如此说来,我筑基的几率能提高多少?”
“不好说,你经脉太脆弱,灵根五行其杂,就算本尊助你加上筑基丹也只能为你提高三层左右,剩下的却是看你个人造化和悟性了。”穷奇来回踱步着,思索良久又道,“而且,此行风险巨大,一个不好,届时你若炼化不了本尊给予的强大灵力,轻则废体,重则陨落。”
闻得陨落二字,林宁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其神色平淡如常,仿若陨落于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此出人意料的淡泊之处倒让穷奇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林宁沉默下来,见他一副深思熟虑模样,穷奇反常的没有去打扰,可他却从对方深沉眼神之中发现一缕难以察觉的跃跃欲试之感,似是平静无波的幽潭里蕴含着无数暗流涌动。
他自来开灵智已久,于世间的人情世故多少懂那么一些,便是人类之间常用的狡诈伎俩,奸猾老道,论起来他依然能辨出三分,可如眼前林宁这般,深沉不带烟火,平静中又掩藏悸动的复杂神色,穷奇扪心自问,行于天地千余年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穷奇不由得在心中犯起了嘀咕,然他皱眉思索了半天,依然解读不出半分,林宁究竟在想什么,最后只得哼道:“果然人心向背,于仙界之内的修士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言虽为偏激,可却实实在在有些道理,若不然,天下祥和,众修无欲无争,又何须去开什么宗,立什么派,留一脉传承呢?
深思半日,林宁面上浮现一抹微笑,他反手将装有筑基丹的瓶子拿出道:“就依你说的办。”
“若你运气真个不好……”
“若我运气真个不好,那也是我的造化已尽,怨不得别人,师尊,你以前与我恩怨往来,巴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然今日又不得不互助互利,这也算不算是一种造化呢?我都已经想好了,修行一途,凶险常伴,若是因胆怯造成一辈子无法筑基,便是我自己都不会原谅的。”他将小瓶轻轻放在地上,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彩,其冠如玉,负手萧索站立,竟隐有三分翩然若仙的滋味。
穷奇好奇的多瞧了他两眼,没有多说什么,他一挥蒲扇大的手掌,口含火丹,蕴赞道:“师尊助你一时,可助不了一世,你且小心,届时师尊化劫还要靠你呢。”
林宁点点头,一拂袖袍,带起微风,凌然正坐,目光沉毅,深吸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