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的心思,郑泰多少明白一些,然而庙堂之高非其所愿,宽广的大海才是男儿的归属。
“大帅的布置缜密精妙,末将这点粗浅的见识哪敢妄加置喙?”郑泰淡淡地回道。
王忠嗣微愣,头一次亲自问对,郑泰的态度即便不热情也不该如此冷淡乃至疏远才是,毕竟军旅中人哪有不爱功业的?
少年人更应向往沙场铁血的豪情以及建功立业的荣耀才是!热血与美人难道不该是这个年纪的男儿所憧憬的吗?
再度打量了郑泰一番,王忠嗣试图从这个少年身上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郑校尉切莫妄自菲薄,你在水战上的造诣乃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有你,那叛军水师……”
王忠嗣话未说完,郑泰竟站起身来,身子微躬,冷淡地说道:“若大帅没有别的吩咐,末将这就告退了!”
说完,竟不等王忠嗣的回话,径直转身离去。
帅帐内顿时沉默了片刻。
“这……大胆!”
“这小子当真大胆!当这帅帐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大帅,稍坐片刻,末将这就去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您擒来!”
……
王忠嗣同样惊愕片刻,扫了一眼哄闹的众将,看了看那说要去擒郑泰,脚都没移开半步的将领,忽而笑着说道:“诸位莫急!郑校尉年轻识浅,人又有本事,难免有些孤傲之气,咱们做长辈的应该多担待担待才是!”
众将一听,纷纷就坡下驴。
“大帅当真大气量!”
“那是!大帅岂会和小辈一般见识?”
……
真是开玩笑!表个态也就罢了,谁会真的傻到去得罪郑泰?谁又敢去得罪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少年将领?惹火了他,叛军的水师你去拦着啊?这么多天水师的苦还没吃够吗?再说了,真要到了人家的船上,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何况郑泰如此孤傲,他们嘴上骂娘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么个不会做人的将领,立得功劳越大,他们越开心!到时候功劳簿上多出来的,谁都少不了捞上一口。
底下这些人的心思王忠嗣一清二楚,嘱咐了几句后便让众将各自准备去了。
人去帐空后,王忠嗣却依旧在想着郑泰的态度。
韩稚走上前来,问道:“大帅可是在想那少年人的态度?”
王忠嗣点头。
韩稚微笑道:“其实也不难猜!”
“哦?”王忠嗣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觉得如此一位少年良才实在不应埋没了。
韩稚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大帅难道忘了他是谁的人吗?”
郑泰是谁的人?当然是武威军的人!
想了片刻后,王忠嗣恍然,苦笑道:“确实!人家有当朝宰相的路子的确没有必要在意我这个失了圣宠的大帅。”
“想通”之后,王忠嗣也就不再纠结,而是将作战计划重新推演了一遍,觉得再无遗漏后,这才作罢。
九龙江口的水寨已全部被官军清扫干净,叛军只好退往九龙江北岸的长泰县城。
长泰县县衙内,叛军首脑齐聚一堂,同样在探讨着应对之策。
李易坐在案前一言不发,事实上局面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他也没有回天之力。
原本的计划本就是先出其不意拿下福建全境,依仗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地形,借助强大的水军之力彻底守住这方寸之地。
然后一面让水师侵扰东南沿海,一面在福建一地休养生息壮大己身,接着要么等待机会、要么创造机会,开始向北或向南发展,一步一个脚印扩大自家的地盘。
可是自从第一步就开始出现变故,漳州没有按时拿下,南面的口子没能堵住。原本这也不是无药可救,靠着九龙江上的连绵水寨和机动的水师部队,李易同样将官军封锁得寸步难行,同时借助七宗五姓的贪婪成功让长安朝廷将大批水师撤离了南方战场。
原本大好局面就要开始,长安朝堂上太子李亨不知发了什么疯,忍了十多年竟然忍不下去了!
原本深得宠幸的王忠嗣已被李隆基抛弃,加上战事不顺,李易原本有机会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再一次挑起长安的政潮,让王忠嗣滚回家去。
只要官军主帅一换,在这一来一去的时间里,李易有信心彻底拿下漳州,完成最初的布局。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廷和那个野心勃勃的“雄主”竟会志得意满,失去了进取之心。
而更让他无法想到的是,消失了十多年的杨雄竟然回来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李易做不出应对。
原本政变波及的范围也不算大,叛军元气还在,李易也曾劝杨雄接受自己的计划。
可是……
杨雄倒是没有志得意满,可那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些!
有野心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恨不得一步到位的急切!
心高气傲的杨雄被囚禁了十多年,性格变得越发的偏执,对李易龟缩不前的军略十分不满,恨不得立马和官军大战一场,一举拿下岭南道全境,然后北伐中原,恢复祖辈的荣光。
这些日子来,南边的战斗十分激烈,一方面是官军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李易完全无法改变杨雄急切的心情。
更惨的是官军竟然不知从何处拉出来了一支善战的水师,即便换何云统领水师全部,竟也没讨到便宜。
失去了水师的强大优势,叛军底蕴不足的弱点开始暴露,以一隅而战一国本就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