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胜业坊的一处院子门前停下,院子不算大,前后两进,住着七八口人。
大年初一,院子里依旧洋溢着浓烈的年味,仆人们脚步匆匆,神情却欢快的很。
“哈哈,宋贤弟回来的正是时候!”
眼见那位宋先生进门,屋子里走出一人,约莫五旬上下,蓄着长须,身上的长袍为其填了几分书卷气,但双眼中的精明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走,酒菜都备好了!今天老哥我花了大价钱弄了壶美酒,保管让你过瘾!”
说着,便热情的去拉宋先生的胳膊。
宋先生一脸歉意地摇头:“谢兄,今日贤弟是来辞行的!”
“什么?”这人一愣,讶然道:“辞行?你要去哪?正月初一你能去哪?”
宋先生摇头一笑:“在下刚寻到一位合适的东主,今日便要随他去了!”
“啊?”谢姓男子一惊,抬眼望了望院外那低调却坚固的马车,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颓然,满脸遗憾地说道:“这……宋贤弟这是……要走了吗?”
宋先生站定,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这一年来承蒙谢兄照料,于小弟落魄之际伸以援手,此恩小弟终生不忘,他日谢兄若有难处,小弟定当竭力相助!”
谢姓男子摇头苦笑:“原想让贤弟留下来帮为兄……算了,贤弟是有大智慧的,为兄一介商贾……”
“唉!罢了,贤弟这就要走吗?”
宋先生点头。
“来人,去给宋先生收拾一番!”
“不用麻烦!”宋先生摇头道:“不过几件衣衫、几本书,我自己收拾便好!”
“那,好吧!”
过了一阵,收拾妥当的宋先生立于门外,身后,安禄山的两名亲卫提着他的行李。
望着眼前一干彪悍的军士,以及那安静异常的马车,谢姓男子双眼中的苦涩更多,自嘲笑道:“原想给贤弟一包盘缠,如今看来,怕是会自取其辱啊!”
宋先生一笑:“小弟不是那迂腐的酸儒,谢兄的好意,我懂!”
“只是……道不同吧!”
“唉……”谢姓男子叹道:“好吧!”
说着抱拳道:“那就祝贤弟鹏程万里!”
“哈哈!”宋先生大笑道:“但愿如谢兄所言吧!”
言毕,宋先生上了安禄山的马车,随即向城门驶去。
原地,谢姓男子依旧站在那,远远遥望。
马车内,史朝英放下车帘,笑着说道:“这人还真是痴心一片嘛!”
这位宋先生算是严庄的一位好友,来长安之前,严庄曾向安禄山力荐此人,这才有安禄山礼贤下士的一幕。
既要招揽此人,自然不可能不对此人调查一番。
关于宋先生的生平以及近来遭遇,安禄山这边自然查得一清二楚。
那位谢姓男子这一年来对宋先生的接济和招揽,他们自也清楚。
“只是,他算什么东西!”史朝英看了看安禄山,见其毫无表示,便又向着宋先生笑道:“宋先生如此大才,怎能埋没在区区商贾手中?”
宋先生转头,看向他,目光冰冷,淡淡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谢兄诚意相交,我虽与之道不同,但也绝不容他人诋毁于他!”
史朝英又看了安禄山一眼,连忙歉意点头:“先生见谅,朝英不敢了!”
此刻,安禄山开了口:“宋先生莫要动气,朝英这小子年纪还小,今后还得先生多多管教才是!”
“是啊!是啊!”史朝英悻悻道:“盼今后先生能多加教诲才是!”
宋先生没有答话,只是微微颔首,随即便闭目养神去了。
与此同时,一直跟着安禄山的肖焱自然也看到了谢姓男子和那间小院。
一边远远跟着安禄山的马车,一边对身旁的那少年说道:“去摸摸那人的底!”
“好嘞!”
一直到安禄山的马车进了城外十里处的军营后,肖焱才停了下来,继而转身,向不远处的另一处军营而去。
进了自家的军营后,安禄山这才明显放松了许多,而年轻的史朝英则已忍不住说道:“还是自家地盘舒坦啊!待在那长安城里,处处都要提防,一句话都不敢乱说,憋都憋死了!”
一旁的宋先生平淡开口:“皇帝他这是被吓怕了!手上不掌兵是他最大的软肋,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可也有风险。”
刚进入一个团队,又被委以高位,若不能尽快展现自己的价值,只会在一次次的被质疑中丧失领导的信任。
眼见众人的目光望来,宋先生接着说道:“皇帝手上没有能如臂指挥的兵马,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近来发生的事又让圣上对所有的军队都生出了戒心。将门那边,一向貌合神离,大帅身为藩将,与朝中诸方势力毫无瓜葛,在这种时候最易取得皇帝的信任,乃至……依赖!”
“然而伴君如伴虎,在眼下这微妙的时期,大帅的一举一动都将决定着您的荣辱,乃至生死!”
“先生有何建议?”大话谁都会说,安禄山当年就是靠这些手段从一介小兵爬上节度使高位,一些模棱两可的所谓局势分析可没法糊弄得了他。
“在边疆,无非就是养寇自重!”说到这,宋先生左右扫了一眼,眼见安禄山身旁众将并无异状,心下了然。于是依旧平静道:“这些,想必大帅已在做了,只是务必要掌握好分寸。”
“近来几年,皇帝好武功,边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