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位处南川以西,在那里有传承了万年的修仙教派,却在今日血染九天,千余青衫应死尽死。
兑宫飞瀑峰过后,数十名青衫弟子行走在苍茫大山中,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再也架不起虹桥。
邵伦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微微哽咽。
梅傲寒站在他身旁,伸手轻抚他那一头显得乱糟糟的发丝,宽慰道:“小伦,现下我宗就你一人会九天谱,他们那样,你还不懂吗?”
“我害怕。”邵伦抬起头,看着那些在逃亡途中仍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青衫弟子,喃喃道:“是不是到了最后,连师姐你也要为我阻敌殿后?”
梅傲寒怔在那里,没有说话。
“有人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随之望去,但见不远处几只肥硕的鸟儿振翅高飞,树梢枝叶一阵晃动,眨眼即至。
“邵师弟先走!”
数十名青衫弟子各自祭出法器,上前一步,就要展开死战。
轰!
一道身影冲出枝繁叶茂的树林,疾走几步之后,却猛然间扑倒在山道之上。
“赵师兄?”
“惊虹!”
一名男子披头散发,短衫浸血,染红了身下泥土。他以手中阔剑撑地,艰难站起身来,看了眼那数十名青衫弟子,继而目光落在梅傲寒身上,明显松了口气。
“惊虹,你没事吧?”梅傲寒赶忙上前。
这名与斗神宗护法死战至此的男子微微摇了摇头,看也未看左肩那被一刀洞穿的创口,振声道:“大家只管一路西行,李师兄和掌教师姐会为大家争取时间的!”
“你呢?”梅傲寒脸色一白,听出了话外之意。
赵惊虹朗声一笑,抬起手,却看见一旁那名青衫少年。正欲轻抚梅傲寒脸颊的那只手就那么滞在虚空,他怔了怔,道:“小伦,带着你师姐走,走得越远越好!”
邵伦沉默不语。
赵惊虹徒然低喝一声,浑身气机猛然攀升,他战意昂扬,挥挥手道:“走吧,先去西疆,我在这里等着李师兄他们,再一同去找你们!”
“好,我等你!”梅傲寒不疑有他,咬咬牙将邵伦拉过,一群人当即一路向西,踏上离开南川的途程。
大风吹过,山道上尘烟四起,一名身着无袖劲装的男子以剑撑住身子,他浑身染血,嫣红花儿开了一地。
西行队伍里,邵伦深吸了口气,转过头。
风沙中,一柄阔剑轰然倒地,男子紧随其后,仰面倒在一片血沙之中。
邵伦看着左右埋头赶路的同门弟子,心思百转间强扭过头,心下一狠继续迈步。但走不出好远,他又停下身,双眼紧闭,面有痛苦地张了张嘴,喊道:“等一等!”
…
天渐黑,夜幕笼罩,大山中兽吼声此起彼伏,一群或多或少有伤在身的青衫弟子步履匆匆,面色悲苦。
“李师兄和掌教师姐在哪呢?!”
不时有人自语发问,在追兵不止的情况下,心中那丝希望越来越渺茫。
梅傲寒看着被兑宫两名弟子抬着的赵惊虹,忽然间就明白了。
李梦凡和掌教意珊瑚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还顾得了这群人?
他赵惊虹之前那番话,只是不想拖累大家,想独身于山道上最后一次阻拦追来的斗神宗弟子!
她泪眼婆娑,邵伦却一路默然不语。如果当时装作没看见,师姐,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了?
“师兄,快,喝了这些灵蕴。”兑宫飞瀑峰的弟子们为他凑了数百豆灵蕴。
赵惊虹挣扎起身,看着周围那因一路逃亡早已如惊弓之鸟的师弟师妹们,看着他们一脸惊慌不知所措,长叹口气。
这一晚,在山间林中传来阵阵金石碰撞之声。一行人赶去之后,就见青衫少年跌坐在地,一脸的愤恨。
在他身前不远处,稍稍恢复些许的赵惊虹拄剑而立,冷冷地望着他。
“这……”一行人不明所以。大敌当前,这俩人怎么…
赵惊虹眯起眼,微微转身,看也不看他,说道:“你在这里,只会害了大家!”
邵伦挣扎起身,拾起那被折断成数截的黝黑木剑,眼中杀机迸射。他正欲上前拼命,眼角余光一瞥,身子忽然怔在原地。
“惊虹,你?”梅傲寒从人群中疾步冲了出来,说道:“小伦他、他、他……”
“没什么好说的!斗神宗为什么紧追我们不放?不就是因为他学过九天谱吗?他在这里,我们永远别想逃出去!”赵惊虹声音很冷,眼望星斗,根本没有去看那个在他一剑之下大败倒地的青衫少年。
数十名九天宫弟子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也知邵伦是九天宫延续下去的希望。但这些人里面,多是兑宫飞瀑峰的弟子,见赵惊虹这位师兄这样说,一时并未接话。
夜风中,梅傲寒静立在赵惊虹身旁,沉默了下来。
“好,我走!”邵伦猛然抬起头,红着眼睛将那断成数截的木剑收进芥子袋中,继而转身就向山林中跑去。
萧萧暮色,青衫少年步履踉跄,听耳边那风声呜咽,只觉委屈到了极点。
“小伦!”
身后,有红衣少女追了上来。
邵伦站住身,顿了顿后强笑道:“师姐,我、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看见你没事,就已经很满足了。我、我这就走了!”
后方久久没有回话,邵伦苦涩一笑,就要迈步,只觉腰身一暖,两只皓腕却从后穿过他胳膊,将他紧紧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