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崔澹眼见水笙要走,大长公主又似是从前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今日招待郡主不周,还请郡主见谅。只家中有事,不能多谢,改日必当登门拜访。”
水笙也不推辞,微微一笑,“恩情既报,无需多赘。”
“郡主高义。”崔澹一听这话,只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和傅谨潮这样相似。傅家何其有幸。
水笙出了大长公主的府邸,心中却忽的涌出万千情绪。
大长公主那句“可是因为你心慕言骞愤愤不平”,那句直唤其名的“水笙”都让水笙如芒在背。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摆脱掉大长公主这些人的阴影,成为如同京中女子那般的大家闺秀。然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们两兄妹势单力薄,纵然军权在握,又能如何。
不论是谁即位,都不会允许傅谨潮这样的臣子在位子上坐太久。水笙心潮涌动,也明白了。
自己,要嫁的人,必然是同哥哥一样,手握重兵,让陛下忌惮,却又因姻亲之故,不敢连根拔起。
她要救他。
要从这烈火滔滔的富贵中,救下傅家。
就在这个时候,水笙想到了姜家和郝家。
她忽然知道为何傅谨潮对姜家这样坏,却对姜设这样好。傅谨潮对姜家太过抵触,态度也是暧/昧不定,许是希望姜设脱开姜家自立门户,狠狠给姜家一个巴掌。
然而这不是姜设所想。
姜设享受了姜家的荣耀,也受到了姜家嫡系的压迫。他不像是傅谨潮那样没声羁绊,他有的太多,甚至包括这个姜家。
他要的,是姜家。
是这个传承数代,比皇族的历史更悠久的姜家。
他们目前携手共进的唯一目标,就是姜家的嫡系。
他们看似最好的朋友,却又各取所需。
水笙忽然觉得有些心惊,这样混乱的局面,新皇有真的能同这位皇帝一样,将局面牢牢把控在手中么。
一旦局面失控,势单力孤的他们,会成为时代的飘萍,还是王者呢?!
她忽然想起傅谨潮那个寂寞的微笑。
想起傅谨潮在夜雨中穿行时孤独的背影。
他已经寂寞太久了。
寂寞的,只记住了仇恨,只记住了苦难,对天下人都看不顺眼,都很充满了怀疑和敌意,渐渐的,忘记了怎样去生活。
她忽然想要回家,想要告诉傅谨潮,别争了。
可倘若不争,傅谨潮,又哪里像是傅谨潮呢。若是不争这口气,只怕他早就死在荒野之上,早就,早就在战乱中成为了枯骨。
他的命里,只刻着一个争字。
这样喋喋不休的争斗,注定会失去很多。他已经失去了战友,失去了思思姑娘,失去了尚未出世的孩子……
他失去的太多,却惘然未觉。
水笙攥紧双拳,她要做的,不是如他心意嫁给姜设,纵然姜设是天赋才华,纵然姜设重情重义,必然不会轻待她。
既然同舟,且许共济。
她微微一笑,道:“回府。”
她要与郝三公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