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场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潘今的脑袋乱糟糟的,直到上班了还有点晕乎乎的,以至于她跟人说话都有些恍惚。
“什么?你再说一遍?”
石磊只好又重复一遍,“妇产科出事了!不,更准确的说,是西医生出事了!早上有一个急诊,手术过程中孕妇大出血,西医生做出判断,要为产妇切除整个子宫,只有这样才能争取生命安全,但是家属不同意,因为子宫切除了,他们就不能再生二胎了,第一胎是个女孩。”
潘今终于确定自己刚刚不是听错,医院里竟然真的出了大事,而且还是跟西门息息相关!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她急忙追问。
“还能怎么样?你知道的,没有家属签字,医生是不能动刀的,但是当时情况真的很危急,西医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可是反复劝告家属都无效,最后他只能孤注一掷。”
潘今一听头就大了,“他真的给人切除子宫了?”
“对,可是很不幸,因为之前家属不同意签字,耽误的时间太多,病人大出血没能撑过去……死了。”石磊的语气逐渐低沉。
潘今的心情也一下子就do到了谷底,这是一起很明显的医疗纠纷。
从道义上说,西门做的没有错,医生首先是以挽救病人生命为前提的,切除子宫无可厚非,别说产妇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就算是还未婚生子,遇到疾病也应该先以自身为重。
可是,从法律角度说,西门这次的麻烦大了!没有家属同意书,就擅自为病人开刀,这本身就已经是明知故犯,而且产妇死亡,弄出了人命,家属和舆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才好,因为如果这事轮到她身上,或许她也会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终究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他的问题涉及方方面面,她无从插手。
石磊也是无能为力,无奈地说,“医院方面已经勒令西医生停职了,家属在手术室外面大吵大闹,还纠结了不少打手过来,现场秩序一度混乱,直到后面出动了保安才勉强平息下来,但我感觉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潘今默默点了点头,不说她也猜得到,那样为了生二胎而不顾产妇死活的家属,素质能好到哪里去?她真的不懂,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那种重男轻女的观念?女孩就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了吗?为了以后还能生儿子,搭上孩子母亲一条命,值得吗?
“家属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要一百万。”
潘今不屑地摇了摇头,果然就是冲着钱来的!
石磊也同样是嗤之以鼻,“一百万对于西医生或是医院来说并不算多,但这个钱我们不能给。因为一旦给了,就表示我们承认医疗事故。一旦罪责认定,西医生可能会被吊销执照,对医院的影响也会非常大。”
潘今当然也知道这些,当医生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家属不讲理不说,外界舆论对医生和医院的误解也非常大,近些年来又有了专门的医闹,几方合起来,医生真的很难招架,前途事业受到影响不说,就连生命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胁。
“对了,他们没打起来?”
石磊微微犹豫了下,才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
潘今下意识地皱眉,跟下面的住院医师简单交代了下,就连忙去了妇产科。
她很快就来到西门的办公室前,门半开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办公用散落一地,病例也被仍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书籍也被人践踏得乱七八糟的,其中一些不乏他亲手抄写的笔记,每一样都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啊!
而西门正蹲在那里,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捡起。
“我帮你!”她心生不忍,弯下腰来帮他的忙。
西门缓缓地抬起头来,见到是她,微微苦笑了一下,“谢谢!”
他虽极力隐藏,可声音里仍旧透露着疲惫,是那种有心无力似的无奈。
潘今的嘴里忽然感觉到一丝苦涩,她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她所认识的西门,一直都是阳光的、热情的、开朗的、贱贱的、拽拽的、无所不能的,从来没有这么强颜欢笑过。
她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还好,没有受伤。但是她知道,他的心肯定很难过。身为医生,无论从医多少年,没能挽救病人生命的时候,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心里总是会有种无力感。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又被人这样误解,内心定然是雪上加霜。而且他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甚至是春风得意,这一次大概是他职业生涯里最为困难的一次。
“你还好?”她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心里面只有同情和担心。
西门微微一笑,笑容却略带一丝苦涩,“还好。”
“我都听说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医院方面已经勒令他停职了,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
西门却摇了摇头,“我正在收拾东西,暂时休假,然后等待医疗事故鉴科的调查。”
潘今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就这样?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消极了吗?我相信你的职业判断,你当时执意救人的动机是没有问题的!你应该多为自己争取一下,向大家说明情况,获得更多人的支持!而不是这样任由别人污蔑!”
“清者自清,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两年?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