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已然瞧出了皇帝的心思和顾虑,他朝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若是单单糖粉与油腻过量,并不会引起此症,除非量超过了一定的极限。然而若是如此,陛下定会觉得菜肴甜腻不堪,或是油腻到难以下咽。”
宫中的御厨是精挑细选的,所有人做的菜肴都是极力迎合皇帝的口味的。皇帝向来饮食清淡,餐桌上自然不会出现院判说的那些菜肴。
皇帝对院判道:“朕向来喜清淡之物,若当真油腻难食,宫里的这些厨子早已经被朕轰出宫去了。既然没有遗传,朕的饮食又无异常,会是何种原因呢?”
院判道:“若是身体羸弱之人,对于糖油的摄入难以消耗,也是有可能引起此症的。但陛下龙体十分康健,又长时间骑马射箭,每日练习剑法,对于摄入的糖油,必然能够消耗。除非……除非御膳房里的糖油等调料出了问题。”
皇帝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疑惑道:“出何问题?”
“有一种糖水并非当真蔗糖所做,而是以糖精所替代,糖精对人体有害,长期食用会伤及肾脏。另外,民间百姓因为买不起菜油,常常会去酒楼讨要泔水,将上面的浮油劈出,已做烹调之用。”
皇帝听到院判的话,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此腌臜之物,百姓竟然用来烹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皇帝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对汪公公道:“你带人去御膳房查一查,可有院判所言之物。”
汪公公听了院判的话,也是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他恨不得赶紧走出去吸一口新鲜气,不然怕是要在皇帝面前失礼了。
他带着人去了御膳房,几人以皇帝用餐之时掉了一枚宝石戒指的名义,在御膳房里翻找着。灶台边一片火热,汪公公与几个太监忙得满头是汗,却是无从发现。就在几人准备离开,回去向皇帝复命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唤道:“汪公公,快来瞧瞧这里有几个坛子。”
汪公公闻言便上前看了看那坛子里的东西,只见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油,泛着一股呛人的气味。他赶紧屏住呼吸,朝说话的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将坛子藏进袖子里。而后他自己也藏起了一个其他颜色的坛子,便离开了。
回到武德殿,汪公公将两个坛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了。
皇帝闻到那股呛鼻的气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院判拿起一根银筷,从坛子里沾了一点油放在鼻下闻了闻,而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汪公公又指着另一个坛子道:“这个坛子的唐味浓郁,还请院判瞧瞧。”
院判未曾细瞧,只是闻了闻坛子里的气味,便朝皇帝道:“陛下,这两个坛子里装的分别是糖精水和泔水油。”
皇帝的面色骤然间变得十分难看,这简直是比抗旨不准还令他恼怒。他堂堂九五之尊,御膳房竟敢用这等腌臜之物来戏弄他。皇帝咬了咬牙,几乎是大吼一般对汪公公道:“把御膳房的人统统给朕绑起来!”
钱沐阳从宫里出来之后,先是在市集上都转了几圈,等确信身后无人跟踪,方才往栖霞酒楼去了。
赵郡然已然等在栖霞酒楼,此刻她正拈着一杯茶慢慢喝着,见钱沐阳推门而入,海兰赶紧替钱沐阳倒了一杯茶。
“六殿下真是好手段,两封信便将四皇子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看样子四皇子的气数也该尽了。”赵郡然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钱沐阳朝赵郡然拱了拱手道:“赵小姐交代给我的话,我已然一字不落地告知陛下,还望赵小姐与六殿下耐心等候几日。”
赵郡然轻轻扬了扬嘴角,正要对钱沐阳说些什么,却见一道影子从窗外闪过。
海兰眼疾手快,以常人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速度拉开了门,将那道影子拽了进来。
那人摔了个趔趄,等到起身的时候,赵郡然和海兰都惊呆了。
赵郡然起先以为是四皇子的人在外头打探消息,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夏默聪。
夏默聪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朝赵郡然抱了抱拳道:“赵小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在外面偷听的。只是我的妹妹受太后杖责,使得高烧不退,家中实在没有银子为她买药治伤了,还望赵小姐能够发发慈悲。”
赵郡然十分好奇地看着他,问道:“我与你妹妹非亲非故,为何要救济她呢?况且她先前还曾意图加害我,我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夏默聪带着哭腔道:“我知晓赵小姐是心善之人,先前是我和妹妹不懂事,才会做下那等糊涂事的,希望赵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将过去的事都忘了。”
赵郡然冷笑了一声,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过了良久她方才问道:“我本就是个健忘的人,想要我将过去的事忘了倒也容易,只要我心情开阔,说忘便也就忘了。”
夏默聪一脸殷勤地点头道:“赵小姐有什么吩咐,我照做就是。”
“倒也算不上吩咐,只是希望你能够替我办一件事。你妹妹的药,便当是酬劳了。”
夏默聪的头点得似哈巴狗,他恨不得跪下去给赵郡然磕头谢恩。
然而赵郡然却是有些厌弃地拧了拧眉,对夏默聪道:“你跟着我的丫鬟去买药吧,需要你做什么,她会同你细说的。”
夏默聪忙不迭地朝赵郡然拱手作揖,之后便快步跟着海兰离开了。
钱沐阳倒是认出了夏默聪的身份,他有些不解地看了赵郡然一眼,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