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苏木、吴世奇早早地来到午门外。
同时过来的还有三百六十多名新科士子,按照科场的规矩,今天要复试一场。
这场考试对于大家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可言,只考一天,一篇八股文和一首五言八韵诗,若是作得快的人,片刻就能写完。
实际上,科举到了这一关,已经没有淘汰一说。今日能够站在这里的考生,都已经是稳稳的进士功名到手,只不过,谁进翰林,最后排到什么名次还没定下来而已。
北京的天亮得早,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天气已经热起来,这清晨的风吹在脸上却是分外的凉爽。
苏木和吴老先生下了轿子,走不了几步,就来到城门口,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其实,自昨天从通政司出来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话。一回家,吴老先生就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再不肯见苏木一面,任由着家里人庆贺玩闹。
苏木也没去叨扰他,实际上,他也明白老先生这种正统老牌文人心中有很强烈的荣辱观。这次吴老先生能够上榜,靠的不过是他苏木提前泄露了题目。
如果不是苏木,只怕老先生再考十年,一样毫无结果。
老先生对自己能够中进士自然是欢喜欲狂,但同时却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感觉没办法见人。
对于吴世奇的心思,苏木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也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现代人,凡事只求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倒是不要紧。
再说,这事就是个误会,苏木也不想作弊的。可老天爷就这么安排,他能有什么法子?
“子乔,子乔,吴大人!”刚立到城门口,就听到一声响亮而欢喜的大叫。
苏木定睛看过去,却见到牛得水和前通政司的几个经历欢喜地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打拱。
“子乔,吴大人,你们也来参加复试啊?”
除了段炅,苏木以前在通政司的同事都到了。
苏木也没想到他们都聚在一起,一想到这些家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吴老先生手头套去了考题,心中就不觉苦笑:这才是终日打雁,却叫大雁啄瞎了眼睛。想我苏木虽然性子好,却也只是算计别人的,这次却被他们给算计了。
苏木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张大嘴巴:“你们……你们居然都中了,这可巧!”
至于吴世奇,更是窝火透顶,狠狠地朝众人瞪了一眼。
吴世奇被提拔成正四品的通政司左通政的事情还没多少人知道,可身上已经带着一股高官的威严。
大家都觉得尴尬,呵呵笑了几声。
苏木这才问:“段炅呢,别告诉我今次通政司的人都考中了?”
李知事不好意思地说:“段大人却是中了,还真叫子乔你给说中了,咱们通政司的所有知事这次都上了榜。段炅早已经到了,不过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一向同子乔你不太谈得来,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人说话呢!”
正说着话,段炅突然从黑压压的人堆里神出鬼没地钻出来,低声喝道:“还嫌不够醒目啊,散了吧!”
倒将大家吓了一跳。
李知事等人醒悟过来,通政司全体中式,已经是不正常。此刻有聚在一堆又说又笑,怕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科举制度对古代读书人来说可谓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世界上不乏有羡慕嫉妒恨的酸丁,没事他们也会找些事出来,更何况大家心中本就有鬼。
于是,众人讷讷几声,都朝苏木和吴世奇微一拱手,瞬间散进人群之中,再找不着踪影。
见他们搞得如此神秘,苏木更是不住摇头。
阴错阳差弄出这么一件科场舞弊事件,他也是很无奈,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查无实证,就算有人来查也没办法无中生有地给自己安上罪名。再说,就算有麻烦,以自己和皇帝的特殊关系,正德皇帝肯定会保我苏木的。
今天乃是复试,考生们都显得非常轻松,三三两两地在午门外攀谈。一时间,志得意满的笑声和“年兄”的称呼不绝于耳。有人甚至拿了片子出来见人就散,如苏木这样的名声在外的大才子自然得了不少,只片刻,袖子里就塞满了同年们的名刺。
同苏木一样,本期会试的第二名康海也在众人视线的中央。严格说来,苏木也不过是这两年才成名的,而人家康海早在五六年前就以弱冠之身挤进了七子的队伍,乃是大明朝文坛上宗师级的人物。
苏木一不小心抄了人家的卷子,对于康海自然是十分留意。定睛看过去,却看到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年纪也轻,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此人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个谦虚君子,与同年们说话倒是十分客气,丝毫没有会试第二名,未来的翰林学士,文坛大家的傲气。
看到康海,苏木心中一动:我抄了人家的卷子,也不知道康海会试考场上的文章究竟是怎么作的,究竟同真实的历史上有什么不同。不如上前去认识一下,也好就近打听。如此,才好安心。
正要上前,就听到一阵“轰隆”的响动,午门缓缓地推开了,一个正六品的礼仪官板着脸走出来,对着乱糟糟的中式新人们就厉声呵斥道:“怎么,还真以为你们稳中进士了,不想复试了吗?都安静,排队!”
苏木这才罢了,转念一想:还有几日就是新一期邸报发行的日子,按照规矩,本期会试前三名的卷子都要刊载在邸报上面,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