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城。
一场暴雨即将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水气。
昌平大街小巷,行人稀少。
正是午时,往日会无比喧嚣的街坊,却变得冷冷清清,许多商铺更关上门,撤下布幡。
杨承烈在杨守文的搀扶下,在庭院中散步。
他的伤势并不算太重,除了那处箭伤之外,几处刀上其实都没有伤到筋骨。当时看上去很吓人,但经过处理之后,已经没有大碍,甚至可以下床在庭院中走动。
只是,杨承烈的心情并不好。
在李元芳拜访之后,他不管是否心甘情愿,最终还是把民壮武侯的指挥权交给了卢永成。
一晃三天,他至今仍还记得卢永成拿到印绶时的笑脸。
如果不是杨守文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他当时甚至想从床上跳下来,照着卢永成的脸狠狠来上一拳。好在,他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可这心里面总觉得不痛快。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交出指挥权?
哪怕杨承烈明知道李元芳的安排别有用意,但如今想来,那晚李元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着实让杨承烈很不满。
“父亲,突厥人攻破了定州。”
“那又怎样?”
杨承烈的脸色有些阴沉,翻了翻眼皮子,没好气道:“这与咱们父子,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突厥人攻破定州,实在八月二十六。”
“我知道!”
杨承烈哼了一声,轻声道:“大前天你就说过了,那又怎样?”
失去了指挥权的杨承烈,这两天就好像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孩子,说话更怪里怪气。
杨守文忍不住笑了,“父亲难道忘了,那张地图?”
“嗯?”
“826,定州!”
“哦!”
杨承烈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脸一黑,气鼓鼓道:“地图已经送到了幽州都督府,张都督也秘密调集人马,准备屯兵五回岭。可问题是,和我有关系吗?”
“父亲,你不要这样。”
“那要我怎样?难不成,还要去跪舔卢永成吗?”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杨守文当然知道。杨承烈这心里窝了一股子邪火。可我是你儿子,又不是卢永成。更不是那个李元芳,你冲我使什么劲儿呢?只是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来,只能耐着性子道:“这说明,咱们之前的猜测非常正确,到时候如果张都督真能截断默啜归途,那到时候你就是首功一件……凭此功劳,这县尉之位定稳如泰山。”
杨承烈哼哼两声,示意自己累了。
他让杨守文把他搀扶到了客厅里坐下,而后轻声道:“兕子。你以为我真就是为了这小小的县尉,而心怀怒气吗?你要是这么想,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老子我,当年好歹也是均州折冲府的果毅校尉。当年我能二话不说挂印辞官,难不成还会在乎这个县尉的职务?我只是觉得憋屈,如果当年我不走,如今我未必会比那李元芳的官位低……哼。不过靠着祖先余荫,在我面前又刷个什么威风?”
杨承烈之所以不高兴,还是因为李元芳那天命令的口吻,以及近乎于强硬的态度。
杨守文听罢,却冷笑一声。
“父亲,我虽然不知道你当初为何逃离均州。但我觉得,如果你当时留在均州,说不定咱爷俩已经变成了冢中枯骨,你又哪里有那个精气神,在这里唉声叹气?”
“呃……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杨承烈说完,忍不住呵呵笑了。
见他的精神似乎有所恢复,杨守文突然问道:“父亲。你当年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这个……”
杨承烈犹豫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反正……你要相信,你老爹我并不是做了那十恶不赦的坏事,之所以带着你跑来昌平,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正如你所言,如果当初我留在均州,说不定咱一家早就被人害死。
算了,还是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再过几年,等你成丁之日,我一定会告诉你。”
依照唐律,二十二岁成丁。
而古代的习俗,则有虚岁的说法,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杨守文虚一岁,已经十八。
可问题是,距离成丁至少还有四年。
等四年之后再告诉我?杨守文没好气的看了杨承烈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了,这两日卢永成可还安分?”
杨守文则一撇嘴道:“安分什么,听说他可是活跃的很呢。”
“哦?”
“他拿了你的印绶之后,第二天就任命梁允为民壮班头。
之后他又从捕班抽调了江六郎为皂隶班头,把县衙的站班皂隶,几乎换了一半。如果不是管班头态度强硬,他甚至想把手伸进捕班。看得出来,他是迫不及待想要掌控昌平三班,这里面似乎颇有些怪异,我到现在还有些看不太清楚呢。”
“废话,他那么急火火的讨要印绶,甚至不惜派刺客伏击,定然是有所图谋。”
杨承烈说着,揉了揉大腿,而后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李元芳让我交出印绶,把昌平完全置于卢永成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按道理说,李元芳和卢永成不可能是尿一个壶里。就算卢永成是卢家子弟,也没道理能请得李元芳出马吧。”
他看向杨守文,却发现杨守文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客厅门外,两个小丫头时不时探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