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到达碎叶城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了整整十天。
十天里,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最后还是提心吊胆,着实耗尽了他的精力。
若不是有金蟾引导术撑着,杨守文早就顶不住了。
现如今大局已定,他是真真感到了疲乏,所以一个人坐在营地里,小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那困意涌来,让他忍不住就闭上了眼睛,坐在帐篷外面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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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已大亮。
杨守文发现,他身上盖着一件毯子。
那毯子很轻薄,而且做工也很精细。
整个碎叶城,包括他在内,恐怕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物品,那就是明秀……
把毯子掀开,杨守文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这时候,封常清端着一盆清水过来,笑嘻嘻说道:“师父,你怎地在帐篷外面就睡着了?
师伯说你太累了,不让叫醒你。
给你,洗脸水……还有,今天一早,哥舒将军就带着人前往阿史不来山口,却替换那个番婆子。”
“番婆子?”
“就是那个黄胡子啊。”
“哦,你是说米娜啊……丑奴,我警告你,不许叫她番婆子,没有半点礼貌。”
“可师伯就是这么叫的。”
“他是他,你是你……他以后不会留在安西,可你将来还想在安西建功立业。这安西到处都是胡人,你左一个‘番’,右一个‘蛮’,很容易引起冲突和矛盾。”
“那就开战嘛。”
杨守文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不用回头,杨守文也知道是谁,于是头也不回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能擅言开战?”
“诶呦喂,会背诵孙子兵法了吗?”
明秀的言语中,透着一丝戏谑。
杨守文把毛巾丢进了水里,转过身很无奈的看着明秀。
“明老四,你给我说话尊重点。”
“我很尊重你,但是我不赞同你的言论。”
“为什么?”
“胡人骨子里有狼性,多见利忘义之辈。
朝中那些腐儒整日里道德文章,难不成还能感怀不成?自太宗登基以来,凡朝廷占据上风,多是将士们奋勇搏杀换来的结果;但凡去讲究仁义道德的时候,那些胡人有哪个受了感化?这西域,可不是靠道德文章得来,而是靠着卫国公和薛大将军凭借赫赫武功杀出来的……现在,朝中多是一群不知事腐儒,早晚坏事。”
杨守文一直都知道,明秀看不上朝中的那些大臣。
满朝文武,能够被明秀尊重并且称道的人,不过寥寥。在他口中,大多数是尸位素餐之辈。
对此,杨守文也不好说太多。
个人有个人的性子,明秀有时候很沉静,有的时候则很逗比,甚至还有一些愤青的意思。
“好啦,不说这个,外面局势如何?”
明秀脸色一沉,轻声道:“刚才敬忠送信,说是苏弥射将军派人传报,今晨丑时,乌质勒突然对薄露发动了偷袭。薄露不防之下,被乌质勒所败,五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薄露带着他的儿子和孙女突出了重围,逃往五弩失毕中,目前下落不明。”
“果然……”
杨守文冷笑一声。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对明秀道:“四郎,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胡人无信义,可以以利诱之,但绝不可不加防备。本来,我还担心昨晚的书信会让陛下震怒。
可现在,就算是陛下震怒,我也要坚持我的建议……这碎叶城,绝不能交给胡人。”
说完这句话,杨守文突然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起一张黑俏的俏脸……鲁奴儿!也不晓得她现在如何了……
倒不是说杨守文喜欢鲁奴儿,只是他很喜欢鲁奴儿的性格。爽朗,果断,同时又带着些天真。
说实话,杨守文甚至觉得,他多多少少有些亏欠鲁奴儿。
不过他旋即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那苏弥射将军,今在何处?”
“他率本部兵马,仍停留在巴什岭。
不过,他传信说,那封思业要他随乌质勒一起前往裴罗将军城,苏弥射将军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乌质勒去裴罗将军城?”
杨守文眉头一蹙,旋即冷笑道:“莫不是想去洗白自己吗?”
他在帐前徘徊,片刻后道:“明秀,立刻派人前往巴什岭,拦住乌质勒,不许他前往裴罗将军城。
这里是安西,不是北庭。
他封思业是北庭副都护,不是安西副都护……我相信郭虔瓘给他的命令,是要他驰援碎叶城,击杀叛贼,而不是留在裴罗将军城发号施令。让苏弥射告诉乌质勒,若是不前往龟兹说明情况,到时候唐都督那边就不好交代,便是封思业也保他不得。”
“嘿嘿,你是想给吉力元英争取机会吧。”
知我者,明秀也!
杨守文觉得,他和明秀实在是太有默契了。
他前脚刚想出的主意,明秀立刻就猜出他的用意。
没错,他就是要给吉力元英争取时间……乌质勒如今不在俱兰城,那俱兰城必然守备松懈。而吉力元英要前往锡尔河下游去建城,没有足够的辎重,如何能行?
杨守文无法给予他支持,但乌质勒可以。
相信丘升头一定会挑唆吉力元英洗劫俱兰城,这样的话,乌质勒和吉力元英之间的恩怨,也会更深!
不过,吉力元英要洗劫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