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四周,贴着墙壁有一个石头堆砌而成的台阶,虽高出水面,却湿涔涔,遍布苔藓。
肥硕的水老鼠在石台上行走,不时会有几只跳入水中。
杨守文观察了片刻,确定这石室水牢中没有什么威胁之后,这才从挎兜里取出一根绳索,递给了明秀。明秀接过绳索,在手上缠绕了两圈,朝杨守文点点头。
杨守文又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布包,丢在水牢的石台上。
布包里是驱赶蛇虫的药材,那些水老鼠闻到了药材的味道之后,立刻惊慌失措,发出吱吱声响,向四面逃窜。杨守文这才顺着绳索,从石壁上滑下来,站在石台之上。
脚下溜滑,令杨守文必须要提起小心。
“颜织?颜织!”
他一边抖动绳索,一边轻声呼唤。
地牢中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回应。
“颜织,我是杨守文,奉陛下之命前来。”
如果颜织去年曾返回洛阳,那么一定听说过杨守文的名字。
这时候,杨十六也顺着绳子来到杨守文的身旁,他和杨守文相视一眼之后,便哗啦一声,纵身跃入水中。那水深大约一米,水质浑浊,散发着一股恶臭气息。
杨十六跳进水里之后,立刻惊动了一群水老鼠四散而走。
他一边行走,一边呼唤。
杨守文则沿着石台行走,观察着地牢的结构。
这地牢不见天日,只有一个一米高的铁栅栏门,连通着一条去往地面的甬道。
据波塞黎说,地牢上面就是曹西什卡的护卫队。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地牢不见守卫,估计也没有人能够靠近。
“阿郎,这里。”
就在杨守文观察地形的时候,忽听杨十六呼喊起来。
杨守文连忙转身,就见杨十六在另一边靠近石台的木桩子旁边,朝着杨守文招手。
他二话不说,也纵身跃入水中。
这水里面,似乎栖息着不少水老鼠。
杨守文行走之间,可以清楚感受到水老鼠从他身边游过去。好在,他身上带着药包,使得那些水老鼠也不敢靠过来。可饶是如此,杨守文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十六,去盯着地牢的门。”
杨守文朝杨十六叮嘱了一声,杨十六立刻转身,哗啦从水中窜出,跳到了石台上。
这是一个瘦骨嶙峋男人,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年龄,身上有很多伤口,不过许多地方都已经结疤。但还有些伤口,明显是新的……从水中漂浮的血丝,和伤口的形状来看,杨守文激灵灵一个寒蝉,意识到这些伤口,是那些水老鼠所致。
“你是颜织?”
男子已气息奄奄,看样子快不行了。
他睁开眼睛,虽然很努力,却只张开了一条缝。
颌下脏兮兮,乱糟糟的胡子抖动,他轻声道:“你,是谁?”
“我叫杨守文,奉陛下之命前来寻找颜织,你是颜织吗?”
“我,我……颜总管在去年,已经死了。”
“什么?”
“颜总管为了掩护我,自尽身亡。”
那人气息奄奄,声音也很低弱,杨守文必须要集中精神,否则便可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情报呢?颜总管不是说,要来天马城接收情报?”
“天马丝行,天马丝行……有小勃律人送信,小心像……像……陛下……”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很不清晰。
杨守文只听清楚了天马丝行和小勃律人,剩下的则非常模糊,让他不由得心中大急。
“像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也许,是那一口气在撑着。
那人在说完一番话之后,头一载,便再无气息。
杨守文连忙呼唤,连连摇晃,可是那人却没有半点回应。
“阿郎,好像有人过来。”
杨十六突然喊道,并快步走到了绳索旁边,“阿郎,快走。”
杨守文看着那个已经气绝身亡的密探,眼中流露出一抹悲伤之色。这样一段历史,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在史书之中。没办法,谁让我们的帝国,从没有向外扩张?
可正是这样一群默默无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在安西大地上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却尸骨无存,永远留在了这阴暗的地牢之中。再过几十年,他们所做的事迹,将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杨守文深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了石台。
扭头朝那尸体看了两眼,而后又飞奔到绳索旁边,抓住绳索,飞快的向上攀沿。
在杨守文躲进了石壁缝隙后,杨十六也紧随而上。
明秀也收起了绳索,就在这时,只听铁栅栏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紧跟着就听到有人说话。
他们说的是吐火罗语,杨守文听不懂。
杨十六在一旁低声翻译,“他们在说,老鼠怎么突然躁动起来,跑出去了好多……”
“不管他们,咱们走。”
三人不敢滞留,飞跨的爬行,到了土墙的另一边,而后顺着斜坡溜下来,跃入水中。
沿着原路退出地下暗河,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出口。
撤退的路明显顺利很多,在进入解苏水后不久,他们便找到了停泊在芦苇荡中的波塞黎。
“找到了没有?”
波塞黎把杨守文拉到了船上。
杨守文的情绪却有些低落,摆了摆手,轻声道:“赶快离开这里,先离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