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和蛮大营里,气氛有些凝重。
甘罗阴沉着脸,端坐在大帐之中。
天气闷热,虽然已将近初秋,但是这蔺亭的气温却不见丝毫的降低,反而随着初秋越来越近,变得越发肆虐起来。甘罗平日里,对装束颇为重视。可今天,也实在是耐不住这滚滚的热浪,除下外衣,只穿着一件赤膊小衫,手捧一卷《西游》。
竹子岭粮道突然中断,让他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按照他此前的计划,一旦营中囤积十天的粮草,他就会发动攻击,而后大军北上。
可现在……
燥热的天气,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甘罗是南方人,但是对剑南道这种湿热的天气,仍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手捧《西游》,神色轻松,其实只是为了安抚营中将士。他早年游学中原,曾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大将者喜怒不形于色。虽然能感觉到,眼前他面临着危险,可是却不能让营中将士知晓,更要让他们安下心来,才不至于会自乱阵脚……
可是,这喜怒不形于色,何其难也?
便是甘罗自己,手里虽捧着书,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在思考,粮道何以突然中断?而且一断就是两日!
这说明,竹子岭很可能发生了变故。但又会发生什么变故?竹子岭地处不毛之地,四周尽是蛮荒,百里杳无人烟,更有毒瘴、虫蛇肆虐,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那里。
如果不是竹子岭出事,为何连着两天没有运送粮草?
他突然有些想念南波龙。
虽然在甘罗眼中,南波龙也是一个莽撞之人,但却可以与他商议,与他交流……可现在,南波龙死了,日渥木基是个蠢货,所以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都没有了。
这,也让甘罗有一些伤感。
自家事自家清楚!
自家首领欲行大事,可问题是,可用之人太少。
唐人朝廷里,能人辈出,绝非自家可比。但自家的首领却听不进去,执意要做大事。
能成功吗?
甘罗一时间,有些恍惚!
“火,着火了!”
大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甘罗蓦地从沉思中醒来,心里一咯噔,把手里的书丢在一旁,赤着脚就冲出大帐。
“哪里走水了?”
“大帅,你看……好像是后营着火了!”
甘罗顺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后营中,火光闪烁。
他脸色不禁一变,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再也无法保持住原有的从容,嘶声吼道:“救火,快去救火!”
说着话,他便快走几步。
不成想地上有一块锋利的石头,而甘罗又赤着脚,一个不小心踩上去,顿时鲜血淋淋。
疼的甘罗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而这时候,叛军大营里已经沸腾起来,那些叛军兵卒纷纷向后营冲去,人喊马嘶声,乱成一片,此起彼伏。
只是,那火势蔓延很快,也非常凶猛。
甘罗坐在地上,看着那越来越猛烈的火势,突然间大叫一声道:“该死的日渥木基!”
“大帅,日渥木基将军去了竹子岭,不在营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甘罗话说一半,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不好,日渥木基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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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亭,官军大营。
大营中很平静,士卒们看上去也很轻松。
五个蛮王在天黑之后,按时来到大营。看营中气氛很是祥和,也就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也很担心,害怕这几日做的事情,被杨守文觉察。
只是杨守文这边毫无动静,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毕竟是一个黄口小儿,有什么可怕?
几个蛮王见杨守文奈何不得他们,心里也就轻松很多。当然了,他们也不敢太过激怒杨守文。毕竟官府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只说凭他们这些个部落,想要和官府对抗,几乎是没有胜算。所以,他们也只有等待杨守文松口。
而今,杨守文总算是松口了,似乎准备退出蔺亭。
这也让他们感到万分开怀……只要官军离开蔺亭就好,其他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当然了,在表面上他们还是保持着对杨守文的尊气。
酒,是上等的剑南烧春;菜,是刚猎回来的野山羊,烤的油光闪闪,香气扑鼻。
杨守文端坐在大帐中央,一边是五个蛮王,另一边则是手下众将。
“今日与诸君共聚一堂,实乃一大快事,当不醉不归。”
杨守文也没有说什么撤兵的时候,只拉着那些个蛮王饮酒吃肉。
蛮王们见状,却认为杨守文是死要面子,所以也不急着说正事,便一起举杯共饮。
双方推杯换盏,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酒到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似乎都有了些许的醉意。
侬元高和其他四个蛮王使了一个眼色,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放下酒杯,道:“总管今日盛情款待,小王万分感谢。
只是,总管大军进驻蔺亭已有许久,却不知何时准备撤离呢?”
杨守文听罢,似乎愣了一下。
他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用一种极为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侬元高道:“大王此话从何说起?
今日请诸位来,是相与诸位大王说明,明日我会出兵与叛军决战,何来撤离之说?不过说起来,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