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这场风雪的影响,还没到结冰期的北门河,如今竟已被冰雪封冻。一眼望去,山川覆雪,玉河蜿蜒,仿佛一条欣长的玉龙,蛰伏在高山幽壑之间,蓄势待发,一飞冲天。
这里已是北门河的上游,离潭村还剩八十里路。潭村位于北门河的尽头,再往前就是湟江。这一代虽然地势崎岖,交通不便,山路建在太行山、西山交接之处,有些方甚至是常年失修的栈道,不过因为是通往京城重要的水道,并非人烟罕至之地。每走几里路,山道两边便有依山结庐的人家,这些山户十分分散,一处仅有两、三家,并非大规模的村落。
这种群落,规模虽然不大,但大多都是依靠北门河水运,发家致富的渔民。因此,在这种地方,或许能寻到一些关于河神帮的线索。云鸿将行头打扮好,是一名异地贩盐的商人。食盐是大幽禁售的东西,在这种穷乡僻壤、深山大泽间,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稀缺货物。
加之近日风雪凛冽,不少地方发生雪崩,路都被封了,食盐的销量极好。云鸿不看重钱财,卖出的价格十分公道,甚至比王朝的官盐还便宜,这样一来,一路上,当地的山户都十分欢迎云鸿,甚至邀请他到自家做客,有些人家还愿意留他过夜,免去风餐露宿之苦。
这一带的山户,民风十分淳朴,如今,云鸿就被一户人家邀请歇脚过夜,还有丰盛的餐宴招待,而云鸿付出代价,仅仅是食盐两斤。云鸿也不吝啬,称的时候还多给了半斤。
因为这一举动,主人家招待更是周道。
云鸿先是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将身上潮湿的衣物烘干,随后便跟着这一家四口人吃了顿晚饭。晚饭相当丰盛,因近冬至,家家户户都储备了羊肉,加上山里现捉的山鸡、野猪,还有河里逮的各类鱼虾,一顿晚餐,尽是山珍河味。云鸿赶忙道谢,一路上都没好吃好喝,如今也没有太过矜持,毕竟一介行商,若是表现出小侯爷的风度,反而会令人生疑。
随意唠嗑两句,云鸿便大吃大喝起来。
一家人也都是厚道人,端起米酒,先是款斟漫饮,次见谈至兴浓,不觉飞觥献斝起来。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听云鸿说着行商路上的奇闻异事,聊得颇为投机。云鸿前世见多识广,蛮荒大泽、无极火云,无一不曾去过,酒劲上来了,聊起这些事,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随口说的一些琐事,便让这一家四口人啧啧称奇。
酒过三巡,云鸿与那主人家,已经“老哥”、“老弟”的称呼起来。
云鸿见自己已经融入其中,便指着堂屋正中,那神龛中的一尊神像,好奇道:“老哥,我游历四方,见寻常人家,正堂的神龛中,供奉的一般是‘天地君亲师’的牌位,若是信佛道的,供奉的则是玉皇三清、菩萨佛祖之类,您这供奉的是什么神灵?”
这两天,云鸿一连去了不少山户家中卖盐,都见到了这尊神像。当下便留意起来,估计是跟河神帮有联系,不过担心这些人生疑,也不好贸然询问。如今见时机成熟,才敢说出口。
那神像的模样十分怪异,虎身龙首马足,口生獠牙,通体漆黑,身有鳞片。不过这户山户家的神像,乃是用木头雕刻的,雕工平常,无论线条还是轮廓,都显得很粗糙。
纵然如此,这尊神像仍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定睛看去,宛如活物,仿佛寺院中的怒目金刚,又似乎道观中的诸天神明,虽然简陋残缺,却蕴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神韵。
云鸿清楚其中的原因,神像有吸纳香火愿力的能力,吸收多了,自然有一种神明般的威严,就好比见到寺院中的佛像,就忍不住要下跪。可见这户人家,时常祭拜这尊神像。
“哦,没什么,那是北门河河神。”
主人家回答的十分随意,这个回答却是证实了云鸿的猜测。他不由皱了皱眉,看来这一家山户,跟河神帮确实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就是河神帮的内部成员。
“河神?”云鸿故作惊奇,喝了一口米酒,又道:“这河神灵不灵验?”
那主人家放下碗,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语出惊人:“灵验个屁!北门河乃是湟江的支流,源自黄河,虽说水流湍急、河道曲折,加上夹岸高山,十分凶险,但咱们这种依山吃山、依水吃水的当地户,早就将北门河的癖性摸清楚了。以往,除了一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出事。可自从出现了河神帮,建了河神庙,这北门河就邪门起来!”
云鸿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如何个邪门法?”
那主人家就当是在讲故事,叹道:“河神庙一建,整个北门河的水流就不对劲了,以往应当风平浪静的时候,却忽然巨浪滔天,该顺势横流的时候,它反而逆向纵流,总之是变化无常,毫无规律。不说这些年来商运的沉船,就前几天,隔壁老张家的大儿子,去河面上凿冰捞鱼,结果自己掉下去送了性命,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找到!老弟你说这邪不邪门?”
“确实……”云鸿听着,一边深思,一边点头。
那老汉好似说上了瘾,又道:“以前无定河结冰,就是耕牛在上面走都没事,别说一个人了。不过发生这惨案,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那老张。半个月前,他把河神的陶瓷神像打碎了,让他赶紧去重弄一个,他偏不弄,还说啥不信河神!哎,这下捅娄子了吧。”
云鸿点了点头,见他对河神帮并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