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邨关注着父亲的表情。父亲徐雪森默默地听完众人的议论,好一会才说:“西邨,别人无情吾们不能不义。刘书记的话有道理,公是公,私是私,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去试试吧。”
宋五叔连忙说:“雪森,也只有你有这等肚量,以德报怨!如果姓裴的死了,他的思想也就带到棺材里去了,祸害不了人了,可是,如果把他救过来了,不知他又得祸害多少人!”
徐雪森淡淡地说:“老五,你以为姓裴的死了就没有别人来祸害了?有的是人!”
西邨说:“爹,唐弭的话是有道理的,吾去救了他,他多少总要表示点感谢吧?说不定对您的处理会轻一点。”
徐雪森还是淡淡的不以为然的语气:“别做梦了,你们都太天真了。去还是要去的,凭良心吧。”
西邨随公社文书来到医院。医院病房的走廊里、大厅里挤满了人。除了高县长、副县长已经返回县里外,来东葛庄开现场会的姚部长、金局长与其他局长,各公社的书记、西桥公社全体领导以及各大队书记和大部分大队长都在,个个脸色凝重,仿佛是他们的哪个长辈性命垂危,焦虑万分。见到文书领着一位小青年走来,好像是救星降临,好像是希望光顾,刘书记立即迎上去,一边拉住西邨的手一边急走,又一边给西邨介绍情况。西邨默默地听。大家不约而同地让出通道。
裴书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嘴巴严重歪斜,一只眼睛凹陷,一只眼睛鼓突,毫无光泽,呆呆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全然没了先前的神韵和生气,不但模样吓人,而且脸型全然变了,变得不认识了。“还认识吾吗?”裴书记没有回答,连嘴唇都没动一下。西邨心想,原来你跟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又在心里骂一句:看你还神气不神气!他把手掌在裴书记眼前晃了几晃。裴书记仿佛没看到,没有反应。“能听到吾讲话吗?”裴书记的头微微动了动。西邨用手触摸他的左腿,“有感觉吗?”裴书记的腿动了。西邨又触摸他的右腿和右手臂,“这里呢?”没有反应,他的右手和右腿冷冰冰。瘫了!“你喊两句!再喊大炼钢铁,再喊亩产超万斤,你的病就好了!”
“西邨,别挖苦了!赶快诊治吧!”刘书记苦笑。
站在一旁的姚部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西邨冷笑:“嘿嘿,他不喊不难受吗?他这病就是扯高了嗓子喊破了喉咙喊出来的!急火攻心能不冲破脑血管?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刘书记拍拍西邨,“别发牢骚了!你有办法没有?能治吗?”
“要说恢复如初吾可不敢打包票,这既要看医院里的药全不全,还要看他配合不配合。”
“这不用你担心,西邨,你只管开方子,如果医院里的药不全,我立即派人去县城淘,哪怕去上海都行。至于他配合嚒,我想裴书记会密切配合的。”
“难说!依他的性格,难说!如果他稍有好转又扯高喉咙逼着大家大炼钢铁,非逼着亩产超万斤,继续那么激动,那他就好不了,而且病情只会加重,他这后半世就别想开口说话别想下地走路!”
“不会的,西邨,我相信他病情好转了思想也会冷静许多!你快开方子吧!”
“刘书记,如果吾治好了他的病,他的思想能转变?能改变对吾爹的处理?他会收回成命?”
姚部长表情冷酷,默默地看着西邨。
“西邨,你治病是治病,与你爹的事是两码事,不能讨价还价、拿政治做交易的。你也要相信县委会正确处理你爹的问题。当然,如果裴书记的病被你治好了,我相信他肯定会感谢你,感谢你爹。”
“如果他真像是你说的有良心,那吾现在就开方子。估计两帖药下去,病情能稳住,五帖药之后他就能开口说话,一个月之内他能下床,三个月能快步走。”
“真有这么灵?”
“吾说过了,有两个前提。”
“西邨,真能如此,你的名声就响啦!全县都会闻名!”
“刘书记,吾不要那个名声,只为吾爹!”
“放心吧,你爹的案子在姚部长手里,我也会替你爹争取的。你就尽心治吧。”
站在西邨身后的张院长早已领教过西邨的医术,在一旁默默无言。他不发表意见就足以说明他是默认西邨了。
西邨把完脉开好了药方,交给刘书记,叮嘱了如何煎药,如何护理,以及其它注意事?。病房内外的干部们将信将疑,议论纷纷。刘书记不便解释,急急地走出病房去抓药。这时,县医院派来的救护车开来了,随车来的医生带着急救箱直奔病房,如入无人之境。刘书记递过药方,县医院的医生不屑一看,随手把药方扔在地上,把听诊器塞到裴书记的胸口。刘书记急忙解释,县医院的医生厉声喝止。随即,他让护士们把几无知觉麻木痴呆的裴书记抬上救护车。西桥医院的张院长和西邨同时惊呼:“不能搬动!要静卧!否则有危险!”刘书记拉住县医院医生,说:“已经请中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