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陆绩,年一十有五,庐江太守陆康之子。孙策曾用孙坚余部攻打吴郡,陆氏宗族百余人死伤过半,陆康亦亡。是以世家大族对孙策愤怒惧怕之余,也对他多加戒备……难怪当日陆绩言辞之间处处针对孙策,原来隔着家仇。”郭照放下书简,慢慢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又道:“陆绩有个同族的侄子,年纪稍长,名为陆议。他大陆绩四岁,尚未出仕。”
当时两个少年,正是陆绩叔侄。做叔叔的陆绩年纪小些,锋芒正盛,名气也大些。他在席上的言论丝毫不留情面,但情有可原,即便是张纮也不好说他什么。
他的族子陆议,较为沉稳,席间也鲜少发言。
“这两位青年才俊,在日后都会成为江东世族的中流砥柱。只是他们现在还过于稚嫩,仅仅能给我们留下一个参考。”郭照放下竹简,看向坐在对面修剪花枝的丁夫人。
郭照今日将在华歆府上的所见所闻一一整理分析了,说给丁夫人听,从孙策现在的处境,到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的出身背景,归纳总结一番,复杂的局势中顿时有了条理。
丁夫人跪坐在廊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前的海棠花,金光洒在花瓣上,折射出娇艳亮丽的颜色,绽放着美丽的生机。
她听了郭照一番话,不露喜色,却也不显忧愁,她道:“有了这份名单,我们的事就好办多了。你这个主意,的确让我们省下不少时间。”
“不过,”丁夫人放下花剪,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先不要去华太守那里了。”
“这是为何?”郭照不解。
“你们这些后辈,不知早年发生过的事情。”丁夫人蹙眉,叹道:“其实也不过是早两年的事情,只是那时你我的心思都不在这方面……有个叫许贡的人,曾是吴郡的太守,他有个好友,名为许靖,是个名士。许靖曾写信给孟德,提了些建议,希望孟德能使国家安定。只是许靖遭奸人嫉恨,将他的信件全部销毁,故而孟德也未曾收到。
“后来,许贡也给孟德写了一封信,直言孙策势力日益增大,是朝廷的隐患,应当早早除去。不过他也被人走漏风声,让孙策知道了去。孙策截住了他的信件,同时也取了他的性命。”
丁夫人缓缓说完,转头看向任昭容,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本不应该去拜访子鱼的,若被孙策的人知道,恐怕会使子鱼陷入不测。但……我这几日才想起许贡这件事,只希望是我想多了。”
许贡劝曹操早日铲除异己,不是什么错误。孙策为了自保,杀了许贡,也不是什么错误。
不过,许贡和许靖都是天下间极负名望的人,追随者众多,受人景仰。
华歆也是这一类人,如果他与曹操的夫人密谋这件事被孙策知道,的确多有不便。
郭照笑笑,不急不缓地宽慰丁夫人,道:“姨母不必多虑。那日我们去拜访华太守时极为低调,不会引人注意。况且华太守已经决定将豫章郡让给孙策,如此一来,孙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杀他的,相反,华太守一定会受到孙策的礼待。事成之后,姨母可以说服华太守北上,投到曹公麾下。”
丁夫人的眉头舒展开,被她开解得舒服了许多。
指尖贴着光滑温凉的竹简来回游移,郭照想了想,问道:“姨母,这份名单……是否有必要交给陈先生?”
“给他罢,这些事留给他们去做也好。”丁夫人点点头,再次赞同了她的提议。
郭照抬头看了看天色,蔚蓝的天空中有云层涌动,束束金光穿过,是才过了午后的时辰。
“那我给他送去吧。”她站起身,扫了扫襦裙上的皱褶,往陈群的住处寻去。
她去时,陈群正缩着眉头,面色凝重地读着一封信件。她一猜,便猜到信是从何处来了。
曹操这次出征,几乎带走了所有人。不过荀彧照旧留了下来,主持后方。荀彧与陈群相知多年,比一般同僚更加默契。荀彧留在许都,前承曹操,后接陈群,两边接洽。这回给陈群发来书信的,自然也是荀彧。
荀恽站在一旁,俊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亦是忧心。
看来荀彧发来的书信,没有什么好消息。
郭照气喘吁吁地回到丁夫人的房间时,将事情大致转述了一遍,道:“曹公有意撤兵,退还至许!”
“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能动起退兵的念头。”丁夫人“唰”地一下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走动,咬牙切齿。
她道:“真枉我来江东走了一遭!”
“姨母别急,”郭照顺了口气,先将荀彧写在信里的情形说了一通:“现在两军对峙,长达半年之久,曹公劣势在于兵少粮乏,经不起消耗。如今曹公麾下不足万人,其中伤者又有十之二三,是大大的不利。”
丁夫人定下脚步,重叹一声。
的确,以曹袁两方实力之悬殊,曹操能坚持到今日,不可谓不艰难。
“但若因为这样就放弃,是愚不可及!”丁夫人恨声道。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想必是气急了,也心焦急了。郭照上前替她扶着背,尽量柔声道:“您了解曹公的,这个时候放弃,他比谁都不甘心。曹公最缺的不是兵也不是粮,而是士气啊。曹公兵弱,要攻打袁绍的强兵强将,想要取胜,最最需要的就是一鼓作气,一举溃之的士气啊。”
丁夫人还是气。
郭照只好继续说道:“方才我已将江东的大致与陈先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