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这几日肝火旺,可没有郭照那样的耐心静观姜楚的打算,最好趁早令卞夫人和甄氏同时断了念想:“将她娶回去之后,要杀要留尽随你意。”
“我杀她做什么。”曹真摆摆手,怎么说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积孽的。
但他也明白兄弟就是用来插刀的,反正他不缺女人,但也不嫌多。家中都是重兵把守,将姜楚弄回去也算插翅难飞,同废物无异了。
估计曹操即将离开邺城,又正值权力交替之际,曹丕初登太子之位,要顾虑的反而多了。至少他们北方内部绝不能乱,一旦曹操哪日溘然辞世,比如大厦将倾般,全需曹丕一人撑住才可。
曹真掌管虎贲最为清楚,北方确实有几股势力暗暗骚动,只是惧于曹操的威严才不敢造次,就连邺城里面都有不安分的人。他没有推脱,干脆应下了,只待曹丕改日将人送到他府上去。
将姜楚许给曹真的事一定,最先着急跳脚的人不是甄氏也不是卞夫人,却是一向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的本人。
“太子殿下,您不能将我嫁给子丹将军。”她傲然顶撞的样子,竟然又有五分像甄氏。
曹丕的指令传达下去不足半个时辰,姜楚就寻上了门来,开门见山,语气强硬。她毅然站在曹丕的书房门前,全然没有胆怯与退缩的样子。然而曹丕扫了她一眼,看到她发白的脸色如门外的冷雪一样,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来人,将她送到子丹府上去,现在。”
他越过姜楚,大步走进书房,却不料姜楚没有一刻犹疑地跟了上来,还把门关上,将前来捉拿她的人堵在了门外。没有曹丕的允许,他们也是不敢硬闯的。于是门纱上映着一片乌压压的人影,好似索命的鬼魂。
姜楚没有回头,也就没有露怯。她看着有些震怒的曹丕说道:“您明知道我是孙将军的人。”
“你就算是天子的人,孤也一样处置你。”他上前欺近一步,果见她颤巍巍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虽是如此,姜楚仍然字句清晰地辩道:“您与我皆明白,眼下的天子是在方方面面都不及孙将军的。毕竟太子殿下您终有一日会走到那个位置上,但孙将军却可能是您此生都无法击败的敌手。”
“你明白?”曹丕冷漠地看着她,却是讽意十足:“你如何明白?”
“自然是孙将军告诉阿楚的。”姜楚微微笑了一下,坦白了她的无知,好使曹丕相信她是个脑中毫无权谋的弱女子,没有一丝危害。
曹丕不言语,他的双手负在身后,但只要一只手,就足以捏断姜楚那美丽的脖颈。
而她也聪慧到足以察觉到他的杀机。随即,她低了低头,投诚道:“您杀了我,孙将军还会不断遣人来的,您是杀不完的。况且她们不会似我这般将身份简单明了地暴露给您看,想必届时您也没有精力去排查邺宫中的女子。”
“而我与她们最大的不同则是——我愿意摒弃江东、抛开孙将军,然后为您所用。”
*
姜楚从江东回到河北之前,是有野心的。
她不明白甄氏那样天资独厚、未到及笄之年便名满河北的人会将自己置于如同弃妇的境地,她怎能如此甘愿潦草地度过一生。
孙权的江东清新明媚,他的后院却是一处四处散发着剧毒香氛的战场。那里有许多美人,尽管他最为宠爱的是步夫人,其他女子也是或毒辣或深沉的厉害角色,她却看得出,他的心没有放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若想在孙权的身侧占有一席之地,她就得打败一群女人。
北方的曹丕虽然重情,对手却不过郭照一个。
……
临行前的一个夜晚,她被孙权单独叫到了他的起居之所。幽幽灯光之畔,他好似闲暇地侧靠在木榻上,勾唇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道:“我突然发现,你的确是个极美的女子,放你回北方真是可惜了。”
“将军认为阿楚的美貌会白白浪费在北方么?”她娇俏一笑,露出少女该有的灵动。
孙权不置可否。
“河北毕竟是阿楚的故乡,您就不怕阿楚去了北方,成功寻到曹丕做依靠,然后再将您出卖给他邀功?”
“前提是你要有那个本事。”他不为所动。
……
当她冒险向曹丕进言未起到任何作用时,她也似乎体味到了孙权曾暗示她的不自量力。
她仍然被押到了曹真的府上,然后被囚在了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每日有曹真的亲兵把守,她每日见到的只有这些粗犷威猛的武人。她甚至没有见到过曹真一面,他就已经随大军出征了。
曹操此生最后一次出征,却十分不顺。
“败报。”邺宫建始殿上,曹丕扣下一封白绢,站在高台上抿唇看向下首众人,他们无一不面色凝重,却没有一人感到意外。
送信的使者身披素缟赶到邺城城下时,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他们早有准备,来的必定是噩耗。
但一切不算太坏的是,这则噩耗并非来自曹操。
夏侯渊于定军山一役中被蜀军大败,不幸战死。威名一世,却不得善终,他悲壮的牺牲,亦是曹军这次惨烈战败的写照。
曹丕撑着额头沉思不语,大殿之内寂静无声。
曹操出征前已与他商定好,若他骤然离世,此讯必秘而不发,切以稳住北方为要务。
“荆州与扬州如何?”他暂时抛却了汉中,一干众人霎时间没反应过来,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