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是皇子,身居京城,你们蒙部地处边境,你阿爹对他怎么那么了解?”
“主子……”一瞬不瞬的瞧着殷荃眼中略带着困惑和不解的眸光,哈日那的神色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更带着几分惊讶。
短暂的沉默了半晌后,哈日那抿抿唇,先仔细将门关好,随后扭头朝她望了过来,低声道:“主子,其实,王爷过去并不像现在这般在京城内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
听罢,殷荃原本微微抿紧的唇线忽而生出一丝松动,却什么都没说,只示意哈日那继续。
哈日那的语速并不快,可那每一个语调却如同一块块烙铁,一下下叠加在她耳膜上,直烫进她心底,烫在“夏侯婴”这三个字上。
只觉哈日那的声音似乎渐变渐远,她眼前只有那道浑身浴血却始终巍然如山的伟岸身躯。
洁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么?
心脏抽搐了一下,殷荃捂住胸口,想要将那股强烈情绪给抚平,却最终只是将衣襟攥的褶皱百出。
蓦地,就在此时,眼前赫然涌现一抹莹润白光,像飞雪,像珠玉,一霎晃入视野,令她躲闪不及,晃痛了视线。猛地跳起身,殷荃霍然抬头向上望去,头皮遽然一紧。
一瞬不瞬的瞪向那双幽冷如夜般的清冷眸子,她蠕动了一下双唇,飞快收敛视线左右望了望,心跳骤然加速。
夏侯婴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怎么都没听见敲门声?!!
正惊恐间,只听一线漠然如雪水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出去。”
眉峰微耸,未及殷荃回神,便瞧见一抹瘦小的鹅黄色身影快步小跑了出去,显然也是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小心翼翼将视线转回到夏侯婴那张仿佛蒙了层寒霜般的清俊面容上,殷荃咧咧嘴,正欲开口,却被一道凛冽如寒风般冷飕飕的声线给灌入了耳膜。
“哈日那所言不虚,本王,确是当年只身闯营,歼灭东周整整一个敌营,之后被冠以邪王之名。”
闻言,殷荃原本微微张着的眼眶缓缓恢复了常态,眉心也跟着一并抚平。
她视线如星光,一点点凝结在他那双空谷幽潭般遥不可及的冷冽黑眸中,将那幽冷的黑丝丝晕开,像落入水中的墨渍,最终与其融为一体,被其净化。
一瞬不瞬的望住那张始终蓄着抹淡漠疏离的浓黑瞳仁,殷荃蠕动了一下唇线,她想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问出口。
夏侯婴或许听到了方才哈日那所说的大部分内容,可他却独独漏掉了一件事。
他,自幼便作为质子被送往东周了么……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了解,他那种高贵冷艳又洁癖偏执的个性究竟缘何而来。
如是想着的殷荃不由自主便用手指绞住了袖口,一时间胸中五味杂陈,甚至无法直视那双清冷中带着点疏离的黑眸。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回答说,很多人,都在觊觎他的性命。
别着视线,殷荃突然就有些犹豫,犹豫着究竟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第一次,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于强烈的好奇心,后悔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揭开了夏侯婴的伤疤。
黑眸微垂,夏侯婴瞧着她那闪烁不定的目光,原本微微抿紧的唇线忽就生出一丝裂缝。
从他开始接受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这一切,都不会成为妨碍他复仇的拦路石。
哪怕……他娶了她。
沉默,在房间内晕开,像倾泻而下的月光,将温度一丝丝抽离,直令空气变得清冷。
“夏侯婴(殷荃)……”两人同时开口,四目相对。
双双抿了唇,两人同时沉默。
“夏侯婴……”仰起头,殷荃松开绞着袖口的双手,朝那莹白若雪的衣袂缓缓伸过去。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