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谢梵烟提起来,正好。
于是整整大半个晚上,魏红玉详详细细的给谢梵烟和脂容讲了整个后宫的大概情况,皇上性子随和宽宏,与皇后萧氏感情甚笃,帝后出一皇子,也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儿子,所以皇后在后宫中有不可动摇的威严位置,但仅仅是在众妃之中。毕竟宫外还有一个长公主,宫里还有个太后。
而四妃之中唯德妃和淑妃风头最盛,平时皇上的宠爱就多一些,加上都有身孕。身份自然更加水涨船高,太后最期盼皇上能够开枝散叶,盼望孙子的心情很急迫,曾暗示过两个妃子谁诞下皇子,就将皇后之下四妃之上的贵妃之位给谁。所以自从前些日子有太医诊脉诊出德妃娘娘肚子里怀的极有可能是男胎之后,宫里德妃的人气明显就热络起来,都往德妃的长秋宫跑的十分勤快。
除了德妃淑妃,四妃之一的贤妃胡氏的地位也十分牢固,是因为得了太后的青眼,而之所以能得太后的青眼,与胡氏诞下的蕊珠公主脱不了干系,可以说蕊珠公主是太后在这后宫里最疼爱的孙女。
魏红玉细细的讲了一晚上,谢梵烟听得很认真,脂容也是频频点头。都是聪慧的人,知道这后宫复杂的脉络关系着一宫的欣荣衰颓。
最后脂容不由得问道,“按说四妃都是一宫之主,除了淑妃娘娘外每个宫里都住了两个三个不等的等级低的娘娘,为何淑妃娘娘的芳华宫如此大,却是淑妃娘娘单独住的?”
魏红玉听了这问话沉默了一下,比起之前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的沉默显得突兀又隐晦。
脂容连忙捂嘴:“可是我问错了?”
魏红玉摇头,目光越过脂容投向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这偏殿那叫做雾笼轻纱缎子织就的帘子。显得如梦如幻,模糊了人脸。
魏红玉的眼神有些飘渺,又有些忌惮。
“我今日告诉你们,你们千万莫要再说出去。”谈了一晚上。几个人关系又似亲密了许多,魏红玉在谢梵烟的要求下重新用了比较亲切的“你我”。
“这宫里,死过人,死的还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听说是被人害死,死状极惨。先帝知道后肝肠寸断,一度关闭了这座宫殿,可是当今圣上即位,又重新开放了这芳华宫,也是因缘巧合,就让淑妃娘娘住了进来。”
“啊?这宫里这么大,嬷嬷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不少空置的宫殿么,因为当今圣上比起先皇后宫紧缩不少,可是为什么要将死过人的宫殿重新开放,还让咱们淑妃娘娘住进来?”脂容一听有这故事,心里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嚷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这宫是淑妃娘娘一进来就安排下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旨意,当初我们进来也不知道这么多,看这宫里修的又精致又宽敞,还十分喜欢,也是后来从皇后口里听来的这缘故,应该是娘娘背地里被人算计了,却不知道是谁。”
“后来倒是皇上与娘娘说过几次换位置,可是如今离皇上最近又地段极好的宫殿就是这芳华宫了,娘娘不是忌讳的人,住惯了也就拒绝了皇上的好意,除了那传闻有些不好之外,这还真是不错的地方,这些年来也没新的人住进来,我们也省的清净。”
这番话说的很奇怪,魏嬷嬷可能也觉得无法说服谢梵烟,有些抱歉的笑了,“我真的也就知道这么多,这件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不好的,倒是慢慢让人忘记了。”
是很不对。
有权力决定淑妃宫殿的人寥寥无几,谁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用意又是何在?
既然淑妃住进宫里这么久,没什么事情发生,宠眷优渥,为什么没有别的妃子住进来,这里地段又好,关键是离皇上的正德殿近,宫里这么多人,德妃声望最高,贤妃胡氏有太后撑腰,还有不少小小得势的妃子,难道都对这个芳华宫无动于衷?任凭淑妃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逍遥自在?
不过,这到底不关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今日有劳魏嬷嬷,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我也累了。”谢梵烟沉思着,对魏红玉道。
“好,是我考虑不周,夫人该歇息了,有什么需要,或者宫里有谁伺候的不尽心,夫人尽管找娘娘,或者来找我,一定会尽量让夫人住的安心。”魏红玉说着起身。
“好。”
谢梵烟让脂容送魏红玉出了殿门,自己卸下簪饰,带着满腹的心事躺在床上,时而看看被自己搁在千工拔步床浅廊上的花盆,时而想着今日魏红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慢慢在心里过了一遍后宫这些女人们的位分等级和声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梵烟醒的很早,天都没亮,谢梵烟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自己在屋子里用冷水洗漱,然后随意将头发挽了发髻,接着用剩余的水细心浇灌浅廊的花,最后呆在窗边,吹着风,一点一点的看着天边慢慢亮起。
只是自己并不是这个殿里第一个醒来的人,谢梵烟推开窗户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人睁着尚且惺忪的睡眼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目光触及谢梵烟的目光,都猛然一缩,低头打了招呼,然后急急忙忙的又去忙碌。
忽然自问,若是自己易地而处,成了这宫里最卑微的女婢,这样的苦日子能耐多久?
然后谢梵烟才带着几分庆幸,忽然感慨,不要再抱怨自己苦,总有人过得比你苦。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