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苏诀松开唐惊程的手。
“这是苏梵矿区103号土方,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一辆卡车将矿区那边挖出来的废料运到这里。”
“那这些人?”
苏诀不正面回答:“再等几分钟,几分钟之后就会有答案。”
果然,大概四五分钟之后土方上面的路上开过来一辆大卡车,那些人听到卡车声便像疯了一样往土方斜坡上跑。
现场开始躁动,直到卡车停下来。
“轰”一声。卡车后面的装载箱揭起来往下倒。数十吨重的废料便沿着土方斜坡滚落下来,那些人便从两旁一哄而上,也不管石头还在往下滚落,仿佛要占领先机去抢什么宝贝东西。
唐惊程此后脑中一直记得这个画面,在苏梵103号的土方上,数百人哄抢。
“他们在干什么?”
“在赌,在翻找自己的命运!”
这些都是徘徊在矿区的采石者,他们不上矿,终日在这些废弃倾倒的土石堆里翻找。
唐惊程站着看了几分钟,整片土方一片混乱。那些人争抢着往高处爬,顶上的石头还在往下滚,有孩子摔跤了,妇女在旁边拉扯他一把,顺便踢一脚继续。
这是不要命了吗?就为了几块石头?
“他们……”唐惊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吞了口气,“能找到玉石?”
“能,但要看运气!或许翻几天也只能翻到一块不值钱的尾料。拿市场上去卖顶上家里几天开销,也或许能够翻到品质极好的漏网之鱼,一夜暴富这种事在帕敢经常发生。”
苏诀解释完,看着眼前的唐惊程:“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答案。在金钱面前每个人都是同样贪婪丑陋的嘴脸,那些人夜里去翻废弃的土方导致事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至于周围受牵连的民众,抱歉,只能怪他们自己时运不济。”
唐惊程一点点消化掉他这些话,笑,这真是她听到的最清楚却也最残忍的解释。
“所以你不是慈善家!”
“你也不是!”苏诀反驳。牵起唐惊程的手,她十指芊芊,微微卷曲着暴露在日光之下,“你这双手摸过多少玉?那些玉在矿区刚被采出来的时候并不值钱,经过你雕琢,打磨,最后陈列在灯光合适的橱窗里,价格岂止翻了几十倍?”
真是一语点穿。
唐惊程不由苦笑,是啊,她也不是慈善家,她跟苏诀一样,处于这条食物链的最顶端。
“曾经邱启冠跟我说过,他说每块玉上都沾着血。那时候我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现在懂了?”
“大抵懂了吧,来帕敢转一圈,看到这些疾苦和黑暗。”
“黑暗?你以为你现在看到的便是黑暗?”苏诀不免发笑。
“难道还有更加黑暗的事?”
“当然!知道矿工为什么要来闹事?知道一桩塌方为什么会有军警出动?”苏诀似乎话中有话,唐惊程还想问,他却突然舒口气:“算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父亲来了,我后天要去密支那跟他汇合,有些事需要在那里解决,到时候我把你一起带去,随后安排人送你去蒲甘。”
苏诀捏了捏唐惊程发凉的手指:“这里你不该来,你根本不适合这里。”
“那我适合哪里?曼德勒?蒲甘?”唐惊程冷笑,“确实,这里只有尸体和死伤,而蒲甘却是遍地佛塔,日落日西,晚上天上撒满星星……”
这世上从来都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而你生活或所经历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唐惊程用手盖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她很庆幸这一趟缅甸之行,让她怀着孩子看到了这世上最彻底的绝望和希望。
……
叶覃因为做了人流没办法这么快回缅甸,老麦心里到底还是顾着她,去向关略讨了情。
关略同意让她在云凌休养两周再回去。
人流也像是小月子,吃穿住行都得有讲究,老麦在诊所门上挂了块小牌子:“暂停营业两周”,然后搬到叶覃那里去伺候她。
叶覃自从流产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阴郁消沉,对老麦的态度也极其恶劣。
老麦只以为是因为手术的痛苦导致了她这样,没太放心上,不管她冲自己发多大脾气他都忍着,继续默默伺候她吃喝。
中午关略去找老麦有事,进门见他在厨房炖鱼汤。
“你自个儿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再炖五分钟就好了。”老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厅,叶覃正坐在沙发上吃橙子,橙子也是一片片切好用牙签沾着的,一看就是老麦的手笔。
关略心里偷笑,看来一物降一物,老麦算是遇到了死敌。
“怎么样?”他插着裤袋坐过去,顺手将磕在裤袋里的手机扔茶几上。
叶覃淡你想问什么?”
关略笑着,一条长腿翘起来:“厨房里那个,感觉怎么样?”
“不怎样!”
“可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伺候女人!”
“那是他造的孽,当时没有做好措施。”
“……”
叶覃似乎对于那个孩子真的很排斥,流产之后整就成了一只刺猬,关略不想跟她多计较。
“好,就算老麦做错了,但有些事需要你情我愿,你打掉的毕竟是一条生命,还是他的骨肉,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关略也不知为什么要来跟叶覃说这些话,他不是替老麦抱不平,只是在叶覃流产这件事上他自己也很不舒服。
叶覃静静盯了关略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