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关略回了宅子。
宅子里还没开饭,唐惊程正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看杂志,宁伯在屋里指挥工人换地毯,见到关略从前门进来,上前打了个招呼。
“九少爷回来啦?”
“弄得怎么样?”
“晚饭之前赶工能把一楼铺完,明天过来铺楼梯和楼上走廊。”
关略脱了外套,应了一声:“费心。”转身见唐惊程支着胳膊坐在躺椅上发呆,他走过去,睨了一眼她手里的杂志,貌似是古玩类的赏析本。
关略皱了下眉:“就看这个胎教?”
“嗯。从小培养艺术感,省得跟他爹似的像个小流氓。”
“……”
关略气得瞪了她一眼。
屋里地毯已经块铺到院门口了,宁伯过来打招呼:“唐小姐,要不您挪个地方吧,一会儿灰得很。”
“……”
唐惊程回头看了眼屋里的架势,关略已经扶着她起来:“去楼上。”
“至于这样?”
“铺地毯的时候会有很多纤维粉尘。”
“不是,我意思是说,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把屋里都折腾一遍?”唐惊程都快要被宁伯的架势吓到了,大半天都没消停过,铺地毯,召集家里下人开会,试菜,还专门找了个厨师过来,据说有营养师证书,以后就常驻宅子给唐惊程做一日三餐。
甚至还专门交代看护阿喜的下人。不准阿喜再缠着唐惊程跟她乱疯。
现在弄得整个宅子里的人都草木皆兵。
“我又不是没怀过孩子。”上回怀孕她还大老远跑缅甸去到处晃呢。
关略勾起唇:“那不一样,上回我不在,要是在也不会允许你那么瞎折腾!”
唐惊程被他说得没法儿反驳。
这男人就是个极端,粗起来的时候粗得很,可细致起来又细到近乎矫情。
“行了。先去前厅呆一会儿,不然我陪你去楼上?”关略扶着唐惊程的手臂,她看了看天色,尚且还有一点亮光。
“要不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外面?”关略脸色一凉。
唐惊程哼着:“外面也不行?”
“也不是不行,不过最近最好少出去。”他没有说明原因,不过唐惊程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是扫兴。
“我都已经在宅子里闷了大半天了。”
“我知道,但再忍忍,等苏霑的案子一了,我抽时间陪你去外地玩一趟。”
这次他是一点险都不敢冒,所以交代宁伯看着唐惊程不能踏出宅子一步,唐惊程瞪了他一眼:“自己说的,别食言!”
“知道!”他笑了笑,摸唐惊程的头发。
她别开:“我上楼躺一会儿。”
“我陪你上去!”
“不用,晚饭的时候叫我。”
……
苏诀在公司加班,忙到夜里九点多才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关电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抬头刚好看到桌角的那只档案袋。
他起身穿上西装,拿了档案袋出去。
车子停在苏宅门口,苏诀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从档案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苏闳治涉案判刑后所有个人名下财产都已经全数没收,包括之前住的这栋宅子。
宅子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家里也已经不剩什么人。
苏诀用钥匙开门,开灯,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二十五年前他被那名男助理带着进了这扇门,门后光鲜亮丽,成套高档家具和漂亮的水晶灯,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壁炉。
宅子里住了他的亲人和雍容华贵的苏太太,十多个穿着蓝色褂子的佣人。厨师,园丁,司机,这些场景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甚至比电视里更漂亮。
那些佣人也会喊他“大少爷”。可却不带丝毫感情。
苏诀便在这栋漂亮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宅子里过了十多年,直到他大学毕业。
苏闳治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其实这话也没错,因为即使他在这栋宅子里过了十几年,但他从未把自己当成是这宅子里的人。
他融不进这个宅子,宅子里的人也都容不下他。
他只空担了一个“大少爷”的名头,以至于如今二十五年后他再度回来,推开这扇门,门内一切如旧,他却还是觉得陌生。
苏家,苏宅,呵呵……他苏诀对于这些从来都是局外之人。
只是如今人走楼空,那些他在这栋宅子里埋下的怨愤,委屈,侮辱。一切人和事,还有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痛苦和孤独,如今仿佛也都消失不见,他再也寻不到根源。
拼命争斗这么多年,原本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变强变狠。能够站在人上人的位置叫他们仰视,可如今他做到了,这栋宅子的地契和房产证也都已经捏在自己手里,可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除了满屋子的冷清和这颗已经彻底空掉的心,他似乎还是一无所有。
苏诀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去二楼。
二楼书房的门开着,他没进去,只开了灯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办公桌上的陈设还都在,角落里几盆绿植也长得葱葱郁郁。只是后面那排多宝阁上的架子都已经空了。
耗费大半生精力,最后却毁在自己儿子手里。
苏诀从屋里出来,窗口的灯已经全部灭掉,苏家自此败落了,只剩这一栋空宅子。
之前宅子被封之后孙玉兰是最后一个搬出来,好在早几年前苏闳治以她的名义买过一套公寓和两处店面,因为没有记在苏闳治和公司名下,所以也算幸免于难。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