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头自幼在罗夫河上拉纤、打鱼讨生活,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他也曾有过妻子儿女,罗夫河十年九灾,他亲人都在洪灾中遇难,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
去年深秋,老唐头在最险的河滩捕鱼,拣到了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看样子这男子是从上游飘到这边的,可罗夫河的源头远在华南省,流经两千里才到了罗州。男子的家人无从找起,老唐头也孤身一人,就收留了他,取名唐二蛋,两人相依为命。唐二蛋的伤今春才全好了,只是伤了脑子,成了现在傻呆呆的样子。
唐二蛋武功不错,肯定经过名师指点,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出身颇具实力的家族。他相貌俊逸,身材英挺,眉宇间洋溢着尊贵之气,良好的修养好像印刻在骨子里一样,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这无一不说明他出身不菲。
尽管他受伤坏了脑子,成了半傻,明珠蒙尘,赤金被污,却改变不了本质。
汶锦出身世家大族,与权贵之家交结往来不少,有些东西,她能透过本质一眼看透。尽管她对唐二蛋知之甚少,但也能窥一角而知全局。
竹修扶着汶锦边走边说来到马车前,见唐二蛋又跟上来了,两人都皱眉一笑。
“不要。”唐二蛋绷着脸,看向汶锦的目光带出怒意。
“把婚书毁了就行,其实这只是一个玩笑,你别当真。”汶锦对唐二蛋很感兴趣,他救了她,又身份成谜,傻乎乎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很可爱。
可唐二蛋不买账,他不认汶锦这个强塞来的媳妇,一再表明自己不要。
“不要。”唐二蛋板着脸,又噘起嘴,小孩子一般的脸庞布满委屈。
汶锦微微皱眉,问竹修,“我都说那婚约不作数了,他还不要什么?”
唐二蛋瞪着汶锦,高声喊道:“不要。”
竹修咧嘴强笑,低声说:“奴婢可能说错话了。”
“怎么?”
“姑娘,那会儿,你让奴婢去打听唐二蛋身世时,说你喜欢他。”
汶锦无奈一叹,“那是口误,我不是改口了吗?让你说我看好他。”
“是啊!可奴婢怕他不明白看好是什么意思,就跟他说你喜欢他。”竹修抓了抓头发,又补充道:“奴婢怕他听不懂,还跟他说就象李哥和李嫂那样。”
李哥和李嫂是一对成亲刚两年的小夫妻,也在罗夫河上打鱼为生。本来他们很恩爱,只因今春罗夫河发洪灾,把他们刚三个月的孩子冲走了,李嫂就变得脾气暴躁。两人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有时候还动手,把夫妻情分都吵没了。
“李哥李嫂天天打架,你不知道吗?”汶锦拥有了海四姑娘的全部记忆,对李哥李嫂不陌生。想到李哥李嫂打架的样子,又见唐二蛋瞪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不要。”唐二蛋挥起拳头比划,终于多说了两字,“揍你。”
“好好好,不要不要,别揍我,嘿嘿……”汶锦向唐二蛋走了几步,低声说道:“竹修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婚书不作数,我也不喜欢你,行了吧?”
唐二蛋见汶锦很认真,就信了她的话,又强调道:“算数?”
“我说话当然算数,你放心,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算数。”
汶锦冲他点头一笑,转身回到车旁,让竹修给她准备笔墨。她坐到车里,给周氏写了一封信,主要说了庄子里的情况和刘管事背主的事,让唐二蛋送到周氏修行的兰若寺。兰若寺距离庄子二十里,天黑路窄,只能让唐二蛋帮她送信了。
她嘱咐好唐二蛋,送他离开,朱嬷嬷同叶姨娘、秦姨娘等人才上岸。看她们的神态,象是已经达成了一致,怎么跟海诚交待这件事,估计也商量好了。
汶锦只看了她们一眼,没理会,等桃韵上了车,主仆几人就先回了庄子。
周氏买下的庄子有上千亩,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旱涝保收,每年有千八百两的出息,差不多够海诚一家开销了。周氏到庙里带发修行,这座庄子就交给朱嬷嬷打理。叶姨娘和秦姨娘都想插手庄子的事务,捞些好处,两人各有暗线。
这些奴才见周氏失利,都想攀高枝,估计象刘管事这样另有新主的人不在少数。原来的海四姑娘不管事,汶锦初来乍到,一时也分不清。
如今刘管事露馅了,汶锦就想问过周氏之后,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震慑处置。
庄子里的大小管事和庄头见汶锦见下车,赶紧迎上来施礼。汶锦受礼,又说自己累了,要休息,晚饭在房里吃,除了竹修和桃韵,其他人不得打扰。
飘荡了几天,终于着陆,汶锦在脑海里摒弃一切仇怨烦恼,只想唐二蛋的呆样,竟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看到后窗有个脑袋,吓得一声尖叫。
“姑娘,怎么了?”竹修和桃韵跑进来询问。
汶锦刚要说话,就听到后窗响起敲击声,主仆三人齐回头。看到唐二蛋伸进一只手来,手上举着一个大信封,主仆三人才松了一口气。竹修踩上软榻,要接唐二蛋手里的信,不成想唐二蛋瞪了竹修一眼,又把信收回去了。
“算数?”唐二蛋俊逸的脸庞沾染了露珠绿叶,与他一脸懵懂相映。
汶锦无奈一笑,扶着桃韵的手踩到软榻上,对唐二蛋一字一句道:“我说话算数,保证不象李嫂对李哥那样对你,我让你办事,会付你银子,明白吗?”
唐二蛋怔怔注视汶锦,琢磨了一会儿,才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