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一直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太后的表情,见她眸光渐深,那一瞬间表情颇为复杂,并没有后悔。
好歹太后眼里没有闪过传说中的杀意嘛。
任何选择都是有风险的,有了国师弟子的身份后,程微很清楚,比起藏拙,她更需要的是凭借自身能力站得更稳。
她不愿和皇室中人打交道,若是可以,更不愿踏入此地半步,可只要她存着查清大姐程雅死因的念头,将来就少不得要来这里。
贵妃与太子她是得罪了,要是太后觉得她有用处,至少会给些庇护。
程微很笃定,太后是一心想治好皇后疯病的,既然师父说无法医,说不定就会对她存些念想。毕竟她当日那一拍,不是随便哪个道士都能做到的。
太后确实心念一动,不过事关皇后,非同寻常,自是不会急慌慌说什么,便把那绘着柿蒂纹的官窑茶盏端起来,轻抿一口清茶,这才道:“总之是要谢过玄微道长的。哀家久不出宫,只喜清净,那日有玄微道长接待,免去了不少麻烦。”
这话说得委婉,好在程微还是能会意的,便立刻道:“太后这样说就是折煞玄微了。在玄微眼里,并没看到什么麻烦,且过去的事更不必多提了。”
太后满意程微的识趣,笑了起来,喊了宫婢端来红豆卷给她吃,又命乔嬷嬷取了几个适合小姑娘把玩的小玩意赏给她。
宫里的红豆卷吃起来没有玄清观的清爽,不过别有一番滋味。几样小玩意更是奇巧精致,市面上见不着的。
程微强忍着厌烦进宫参加赏荷宴,临走既甩了华贵妃与太子一个狠狠的耳光,还与太后达成了某种默契,心情就愉悦起来,嘴角轻扬辞别了太后。
待她走后,太后就笑着对乔嬷嬷道:“小姑娘家,哪怕身在道门,还是不改娇憨烂漫的天性。这一点,哀家瞧着就喜欢。”
乔嬷嬷便道:“玄微小道长是个通透人儿。”
“是呀,确实是个通透的孩子。”茶香袅袅中,太后轻抚着茶盏上的纹路。不紧不慢道,“哀家本想着华贵妃请她进宫赏荷,醉翁之意不在酒,怕这孩子不小心着了道,这才叫她过来。却不想——”
一想到刚刚得知的太清池那边传来的事,太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是太后,虽然不会怕了华贵妃,可那个位子将来是太子的,为了娘家与皇后,何必与其争锋。
不过看华贵妃与太子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出了大丑,太后心情就别提多畅快了。
老太太这一畅快,对程微好感更甚,一会儿想若是当初入宫为太子妃的是程微,说不定这死水般的日子过得还有滋味些。一会儿又想幸亏入宫的不是程微。不然这么好的媳妇岂不是便宜了华贵妃。
秉着宁可便宜天下人也不便宜华贵妃的心思,太后多年来第一次给昌庆帝传了话:哀家很喜欢听玄微道长讲道经,日后想时常招她进宫来,皇上看着赏块出入宫廷的令牌吧。对了,玄微道长虽是道士,毕竟还是年轻女子,宫里的几位皇子要提点一下,若是无意中遇见别轻慢了人家,让国师看笑话。
于是太子等人又被皇上教诲一番,尤其是作为问题学生的太子更是被重点教育。大意就是以后玄微道长进宫,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心头窝火,正盘算着下次见了程微狠狠出一口气。就立刻得了这么一个警告,当下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回东宫后砸烂了不少摆设器物,更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程微出了宫门,就见绿柳下等着一人。
她喜出望外,提着裙角迎上去:“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程澈面上完全看不出等待的焦灼与担心,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笑道:“今日正好进宫给六皇子讲学,想着微微也进宫了,就在这里等你了。”
玄清观的马车就候在不远处,二人一同上了车,程澈这才问道:“微微,今日赏荷宴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程微自是不会隐瞒程澈,把那情形一说,冷笑道:“华贵妃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让宫婢洒湿了我的衣裳,想要我吃个哑巴亏只能认命嫁给太子,简直是打错了主意!”
程澈脸色微沉,缓缓问道:“那后来呢,微微是如何解决麻烦的?”
按理说,听了六皇子的故事,皇上应该会过去的。有皇上在场,华贵妃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就不便使出来了。
莫非皇上没有过去?
程澈心中有些烦闷。
对于皇宫里的事,哪怕他尽量谋划来护着微微,依然有种鞭长莫及的感觉。
程微见程澈神色不好,以为是担心她的缘故,忙摆手宽慰道:“二哥放心啦,我是吃亏的人嘛。后来太子与那小太监都被我扒光了衣裳丢在了床上,我就从另一条路绕回了太清池。”
她掩口笑着:“听说华贵妃带着几个嫔妃去围观了,皇上后来还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见了那情形,是个什么反应——”
察觉程澈神色很不对劲,程微止住笑,伸手碰碰他:“二哥,你怎么啦?”
程二公子挑了挑眉,淡然的眉眼一旦凌厉起来,颇让人心怯。
他一字一顿问道:“扒光了?”
“嗯?”程微一时没有理解这话的重点,不过二哥忽然爆发的气势让她有些不自在,就不由自主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程澈上身忽然前倾,双手抵住车壁,把程微禁锢在那一方小天地里,语气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