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被叶寞护着直接上了茶叶楼的二楼,刚站稳脚,叶寞支撑不住松开她,踉跄不已。霍卿连忙上前将他扶躺在软榻上,借着灯光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好大一圈,着实虚弱不已。原本白皙的脸现在更是苍白如鬼,以往幽深魅惑的眼睛毫无神采,就连眼眶都凹了下去,躺在那儿毫无生气,像随时会枯竭的灯火。叶寞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现在昏昏沉沉,连说话都费力。
霍卿看得心里一阵痛楚,抚上那瘦削的脸,眼泪落了下来:“你怎么了?”
一边的林青上前轻轻解释,并将老郎中所开的药方给霍卿过目。在林青眼里,霍卿才是手回春的圣手,所以搬进茶叶楼之前就没再请郎中问诊。
霍卿凝神扶脉,脉沉无力,气血不畅且脏腑虚弱,这副身体竟然拖了这么久。倾身想要解开叶寞的外衣检查伤口,转念一想还是缩回了手,取过一边的朱雀匕首,割开了他的衣袖。大臂上紧紧缠绕着一圈圈的白布,或许是因为刚才用了内力,白布上已经泛出了点点腥红。霍卿小心地拆下白布,赫然映入眼里的是一道长长地伤口。
伤口不深,原本结痂的地方有些撕裂,撕裂的地方血肉模糊并伴有腐烂。如果是普通伤口结痂,即使再次裂开,皮下的血肉应该是新鲜结实的。如今这般摸样,想必是伤口并没有处理干净,毒素还没有完全解清。
果断地取了一截白布再缠绕在他的臂膀上并用力扎紧,转身将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片刻,便沿着伤口已经结痂的位置划了下去。
原本结痂的伤口暴露出来,表层的肉已经流脓腐烂,甚少流血。轻轻刮去那一层腐肉,便开始有血液慢慢流出,颜色鲜红夹着黑紫。霍卿取出一旁的银针轻触下去,银针转瞬发黑。撒上自己带来的药粉,重新包扎好伤口。
昏睡中的叶寞唇色苍白,紧皱眉头,因为疼痛身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拳头紧握,眼珠子一直在滚动,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霍卿附耳倾听。
“不……不,孩儿不要……孩儿做不到”。
“别丢下我,别……我不怕死,真的……”。
沉浸在噩梦里的声音脆弱哽咽,霍卿红了眼睛,轻轻握住那紧攥着的拳头,试图让他放松:“嘘……叶寞,别怕,别害怕……都过去了。”
叶寞似是没听到,他正站在密密的树林里,林子里的浓雾让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耳边有卿卿在喊救命的声音。他顺着声音去找却怎么也挥不开这浓雾,他不停地用力去砍身边的树。埋头间听到背后卿卿在叫他,他连忙起身,却看见卿卿背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头戴金冠,手拿圣旨,冷漠地读着:“赐死……”。
“卿卿……卿卿……不。”叶寞的拳头越抓越紧,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霍卿轻拍叶寞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现在发起烧来,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叶寞,我没事,我在这儿呢,我们都没事……”。
这样持续了很久,叶寞总算安静了下来。霍卿一边用手巾浸湿了给他降体温,一边回想着看过的医书,有一本生僻的医书上描述过这种中毒的症状。此毒名叫“荼靡”,中了此毒的人没有寻常中毒的表象症状,因此难以察觉,只是伤口愈合缓慢,慢慢失血虚弱而死。若是身强体壮之人,即使伤口结痂,皮下仍是腐肉,早晚是要受感染而死。这种毒不会立竿见影,而是渐渐虚耗,随着时间的推移,便被很多人弃用。
医书上才有相关解毒的记载,所需的药材并不复杂。霍卿仔细检查带来的包袱,都是珍贵稀缺的药材,其它所需的在对面康福堂就能买到。取出一支肥大的千年人参,切出薄薄的一片塞进了叶寞的嘴里,先吊住他的元气。
命宝笙拿着剩余的人参去熬粥,长时间的呕吐不进食,虚弱不已的身体不仅无法抵抗毒素的侵蚀,就连药物的疗效也难以吸收。
又将带来的药材分开分量交给林青,一部分加入寻常几味药材熬制服下,另一部分加上解毒药材煮成汤水泡浴,并且分别写下了用法和用量的方子。
一切事情做完,霍卿坐在桌子旁闭眼休息,今天晚上的事情一拨接一拨确实让人疲累。直到宝笙端着粥进了门,霍卿抬手示意宝笙去伺候叶寞喝粥,自己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发呆。
“小姐,小姐……叶公子喝不下粥呢”。宝笙着急的声音打断了霍卿的思考。
“那就掰开嘴巴往里灌下去。”
宝笙看着叶公子那张脸,想着自己的手若是放上去都是对他的侮辱,可小姐有命,她不得不从啊。慢慢伸出手掌,还未碰到,叶寞微微睁开了眼,眼睛里的怒火快要把她烧着了。没错,这个刚才还气若游丝的人现在就是在发怒。
宝笙哆嗦了一下,放下粥碗,跑了出来,“小姐,还是您来吧,这事奴婢做不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霍卿越过屏风,端起人参粥,银匙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叶寞嘴边。她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动作有些不稳,甚至滴落了几滴在他的衣襟上。
叶寞薄唇紧闭,喝不下去,霍卿上前轻声安抚:“叶寞,你要喝点东西,不然身体会熬不住的。”
不见效果,左手扣住他的下巴,想要用力撬开,无奈对方牙关紧紧咬住。
“醒了怎么不张嘴?”霍卿生气,昏迷的人怎么可能撬不开嘴巴,他肯定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