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手艺真是精妙。”王氏抖了抖那石青色的斗篷,铺在床上,用手细细抚摸过上边的刺绣,啧啧惊叹:“我怎么学都得不了夫人这神韵。”
慕瑛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那石青色的斗篷,狐狸毛一根跟竖起,毛绒绒的一片白,将手摸到上边,能感受到柔软的温暖,就如母亲抱住她时,那柔如春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娘,夫人给大秀做了不少东西,可都被宫门口那个公公给昧下了。”小筝气呼呼的告诉王氏,眼中有着愤恨不平的神色:“那个死阉人,没儿没女的,昧了大秀的衣裳帕子要作甚?”
王氏轻轻“啊”了一声,想到了一件事情:“昨儿下午灵慧公主与太原王回宫,让人去拘了一个内侍来慈宁宫,后来听说了杖责三十,是不是这人?”
“肯定是!”小筝点了点头:“太原王与灵慧公主答应说要帮大秀去查看此事的。”
“小筝,你去外头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瑛忽然间觉得有些心浮气躁,正如小筝所说,母亲送进来的不过是一些衣裳帕子,那内侍拿着有何用处?即便是拿了去卖钱,谁会出钱买?这宫里头自有司珍局管着衣裳帕子的事情,穿的衣裳也都有等级约束,更何况她的衣裳也没人能穿——若这公公是个傻子,又如何能被提升到后宫去守门传话?
这深宫里,是有谁要故意针对她不成?可这个针对的人又会是谁?慕瑛抓起斗篷捧在手里,那人实在可恶,母亲亲手给自己做的东西都要拿走,让她误会母亲再也不关心她,若不是这次回去,母亲还在被自己记恨着呢。
“姑娘,我问了几位宫女姐姐,她们都摇头说不知道。”小筝风风火火的走了回来,鼻子尖上头有细细的汗珠:“这也真是奇怪了。”
“不知道?”奶娘昨日分明听说了这事儿,可现在却忽然变成不知道了,慕瑛冷冷一笑,还不是那个人权大势大?
“大秀,你猜到是谁了?”见着慕瑛唇边的笑容,小筝轻轻“啊”了一声:“莫非……是皇上?”
“除了他,还会有谁?”慕瑛“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不是今日午后要我去盛亁宫扫落叶?我要借这个机会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母亲送进宫的东西。”
王氏一把抓住了慕瑛的衣袖:“大秀,算了算了,若真是皇上拿去了,你还能如何?这天下都是他的,你总不能为了几件衣裳几块帕子跟皇上去争执。”王氏的嘴唇皮儿抖抖索索个不停,想到赫连铖这般肆虐自家大秀,心里就发痛。
“天下是他的不假,可我母亲给我的东西却是我的。”慕瑛忽然固执了起来,那些东西虽然不金贵,可却母亲的一片心意,怎能落到旁人手里?
十一月末的天气十分寒凉,慕瑛出发的时候,王氏追着给她穿上了厚厚的夹棉小袄,外头披上幕夫人亲手做的这件斗篷。
棉袄是娇艳的桃红色,被石青的斗篷罩着,只能见到一点点桃红的影子,但却是恰到好处,素雅里透出一份热烈,站在就如那亭亭玉立的青莲,如玉盘般的翠绿底子里托出了一支艳丽的菡萏。
毛绒绒的白色狐狸毛衣领衬得她唇红齿白,小小的手握着笤帚低着头在树下打扫,那样子瞧着甚是可怜。
赫连铖已经下旨,谁都不许去帮她,只能任由她带着侍女扫了这一坪落叶,故此盛乾宫的草坪里,宫女们都站在一侧,看着慕瑛跟小筝两个人拿着笤帚追着落叶跑来跑去,满脸都是同情。
“慕大秀真是可怜。”
“可不是?皇上……”有人叹着气,谁都知道皇上的心结,可谁又敢说出口?慕大秀若是生在别的高门大户,断然不会受这般惩罚。
父亲权势滔天,她又生得貌美如花,还是家中嫡长女,本该是步步锦绣的路,没成想偏偏是一地荆棘,走在上头刺扎进脚底,鲜血淋漓。
“大秀,这盛乾宫院子好大,咱们哪里能扫完。”小筝愁眉苦脸看着头顶上不断飘零的树叶,喘了一口气:“刚刚扫了又落了!”
慕瑛咬了咬牙没有出声,赫连铖要这般刁难她,她却束手无策,看着身边装了小半篓的树叶,心里焦躁异常。她还想去盛乾宫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可这树叶怎么样也扫不完,她如何才能溜进盛乾宫的大殿里去?
“阿瑛。”温和的一声呼喊让慕瑛转过身来,高启带着他的长随站在树下,满脸关切的看着她:“我刚刚才听说皇上罚你扫地这件事,你别着急,我来帮你。”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笤帚,跟他云锦衣裳很不相称。
“皇上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要你们帮忙吗?”慕瑛喉咙那里像堵着一团什么,好半日才挤出了这一句话来:“你敢抗旨?”
“皇上吩咐的,是盛乾宫的宫女内侍,我又不是盛乾宫的奴仆。”高启朝后边跟着的两个长随吩咐了一句:“快,帮着慕大秀将树叶都给扫了,遇着有枯枝的树,拿棍子把叶片全打下来,免得过一会儿又掉了。”
“是。”两个长随利落的应了一声,拿起笤帚开始大扫起来,他们两人都已成年,身强力壮,扫地对他们来说不要太轻松,才一阵子,前坪就被收拾了一半。
高启拿着笤帚默默低头打扫着,慕瑛看着他略略弯下的腰,心中一阵感激:“高……”她一直喊他高大公子,可今日这“大公子”三个字卡在那里,再也说不出来。
“阿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