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稍稍一挑,薄唇一启,却是突然转了话题,“扶玉姑娘跟随衍公子多久了?”
长玥微怔,瞳孔也下意识的稍稍而缩,未料这萧意之突然问及这话。
她默了片刻,才淡道:“扶玉跟在我家宫主身边的日子长短,倒也与王爷无关。王爷有此一问,又是何意?”
他平和缓道:“本王,不过是想知晓,扶玉姑娘这般维护你家宫主,可是因跟随他的时间太久,从而,习惯了护他,又或是,你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心底生了倾慕,从而对他百般维护?”
长玥淡道:“王爷这话,问得倒是有些过了。宫主待扶玉不薄,扶玉对他,自是维护。再者,今日之事,王爷肆意怀疑我家宫主,本是妄加揣度,极为不实,扶玉维护我家宫主,稍稍对王爷解释,也是应该。”
这话,长玥说得极缓极慢,待嗓音落下,她便垂眸下来,不再言话了。
萧意之凝她几眼,也开始沉默了下来,足下步子,一直朝前,却又似是极为难得的在跑神一般,待路口本该转弯时,他却是还在继续往前。
长玥神色微动,驻足下来,目光朝她的背影凝了片刻,淡漠无波的出声道:“王爷,去往御花园的路,似是该这条。”
嗓音一落,他身形应声而顿住。
待他缓缓转眸朝她望来时,长玥伸手指了指左侧的一条路,低道:“王爷,我们此际,似该转至这条路了。”
他那双瞳孔,瞬时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则是片刻,他转身行了回来,一言不发的朝左侧小道踏去。
长玥将他的背影再度凝了两眼,才缓步跟上,奈何刚靠近他,他并未回头,平和无波的嗓音则是微微扬来,“扶玉姑娘不过是初入宫中,竟是对宫中道路这般熟悉。”
长玥神色微沉,心底深处,略起波澜。
待片刻,她低沉无波的出声道:“当时扶玉从御花园历来,便似是走过这条路,是以,心中颇有印象罢了。”
萧意之仍未回头,仅是点点头,并未言话。
待再行不远,前方小道,豁然开朗,入目之处,皆是垒砌着假山,形状别致而又各异。只是,这假山周遭,似是新栽种了不少小花树,那些花树的枝桠光秃,瞧着倒如枯朽腐木,毫无生机。
长玥淡眼一扫,淡沉麻木的心底,也增了几分微讶。
以前在宫中时,时常在这假山上坐着吹风,与太子哥哥或是萧意之闲聊,怡然松神,只是,以前此处,却并不曾栽种花树,而今这一大片花树新栽在此,倒显得繁复累赘,破坏了她心下最深的记忆。
终归是,物是人非啊,这大昭易主,宫中这假山群,竟也按照别人的喜好栽种了新树,呵。
心思至此,眸中的冷意也深了半许。
待刚垂眸,前方萧意之却突然驻了足。
长玥忙停下,抬眼观他,则见他正转眸望着假山周遭的花树,而后平然无波的出了声,“假山配着荼蘼,扶玉姑娘觉得,此番搭配可好?”
平和的语气,却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待嗓音一落,他突然转眸,朝长玥落来。
长玥按捺心神一番,淡道:“假山配荼蘼,自是甚好。只不过,这些荼蘼似是新栽,而今寒冬腊月栽种这些花树,倒是不容易存留。”
他神色微动,凝在长玥面上的目光,似也几不可察的深了半分,随即薄唇一启,继续道:“便是寒冬腊月栽种,但也可存活。待得春日时,此处,定花海漫漫,精致怡人。”
长玥淡道:“如此,也好。假山配荼蘼,倒是特别,若待得春日,此地定是风景上佳,极为好看。”说着,眸色微动,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只是,扶玉历来便见假山配湖泊,亦是配垂柳,而今配荼蘼花,倒是的确特别,想来宫中的花艺之奴,倒也本事了得,想法独特而又精湛。”
“此处栽种荼蘼,并非宫中花艺之奴想出来的。”他突然垂眸下来,幽远出声。
长玥眼角微微一挑,神色却是浑然不变。
待周遭气氛沉寂片刻后,他再度若有无疑的出声道:“大昭宫中,多处皆已变样,然而唯独几处,却被本王保留完好。而这处假山,也是本王唯一一个亲自改变的地方,这些荼蘼花,也是,本王亲自栽种。”
长玥这回倒是怔得不轻,倒也未料这萧意之竟也有这等雅兴。
莫不是,宫乱成功,入主大昭,是以,满心的喜悦与得意,从而,便得意的开始构思,构思着怎么改造这大昭宫闱?
心思至此,长玥心下迅速冷沉得厉害。
待片刻,她低沉无波的道:“王爷倒也好雅兴。寒冬腊月,却在这深宫之内栽种荼蘼,扶玉,倒是佩服。”
低沉的嗓音,隐约卷着半许不易察觉的怒意与讽刺。
而待这话落下,萧意之头也不回,平寂幽远的出了声,“某人,喜极了荼蘼,本王,便在这方她经常来的旧地,亲手栽上她最喜之物。”
这话一落,长玥神色蓦地一颤。一时之间,寒凉之意绕遍全身,冷嗤,而又苍凉,连带袖中的手,再度紧握成拳,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