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嗓音微微一挑,“长玥公主这席话,我倒是深感欣然。只是,长玥公主如此而言,究竟是因关心我,还是,担心你家兄长与我同盟,一旦我地位不保,也会影响你家兄长的大计?”
他嗓音平缓,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厚重与审视。
长玥深眼凝他,阴沉而道:“倘若是,缘由是后者呢?”
他神色微微而动,不曾讶异,似是早已料到长玥会如是言道。
片刻,他仅是微微而笑,只道:“是后者缘由,也无妨。毕竟,比起前些日子来,长玥公主对我,着实有所改观,如此也是好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低,继续道:“你方才所言之事,我甚觉有理,今日便开始差人施行,将那些墙头之草,一一的清楚干净,长玥公主放心便是。”
长玥稍稍挪开目光,森然而道:“长玥知殿下心有分寸,是以墙头草之事,长玥并不担忧。只是,直至如今,长玥也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可否诚然为长玥解答?”
他坦然而道:“不知长玥公主不明的,是何事?”
长玥转眸朝他望来,森然冰冷的目光在他面上肆意打量与扫视。
待半晌后,她才稍稍敛神一番,低沉而道:“长玥与殿下接触这么久了,殿下对长玥,一直平和宽容,纵是长玥对你冷眼相待,短兵相接,殿下对长玥,依旧无限包容。以前长玥曾问过殿下为何会对长玥如此特殊,殿下只道是因为以前与长玥见过面,后遗憾长玥撞死牢墙,而今再遇长玥,便心有怜惜,从而护我怜我。只不过,殿下能坐稳云苍东宫太子之位,也非寻常之人,再加之生长在深宫,无论是心性还是本事,皆非常人所及,是以,腹黑英明如殿下,又岂会为了长玥这陌生之人如此体贴与包容,甚至连长玥威胁你性命了,你都还能宽恕?甚至于,殿下.身边也该是美人无数,比长玥容貌与品性好的女子也不缺,殿下,又为何独独对长玥如此宽容以待,甚至,上心?”
他面色不变分毫,只是瞳孔深处,却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无奈。
“这话,长玥公主也的确问过几遍了,而我,也已回答过几遍……”仅是片刻,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只是后话还未道出,长玥已是出声打算,“殿下以前给出的理由,并无说服之力。这回,长玥再度诚恳而问,也希望殿下,诚恳而答。”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既是要同盟合作,殿下对长玥,自也不该多做隐瞒,可是?”
他稍稍噎了后话,叹了口气,那双疲惫深沉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长玥。
待半晌后,他才微微挪开目光平缓而道:“纵是我见惯了如云美人,但对长玥公主初次相见的印象,却不曾磨灭,记忆犹新。我以前对长玥公主所说的理由,并非由假。只因初次见面,未能料到长玥公主命途巨变,待闻得你撞死牢墙后,我唯有叹息哀凉,束手无策。而今,我既是再与你相见,便自然不会再放过怜你的机会,你既是身在泥潭沼泽,我既有本事救你,便自不会放你不管,从而再留遗憾。另外,我怜你护你,纵是你危我性命,我也对你宽容原谅,只因,长玥公主生命不易,满身疮痍,纵是外表刚毅冷狠,但却不过是走投无路时的故作坚强罢了。如此,我既知缘由,又如何要怪罪于你?再说,你也不曾真正要我性命,我又何必对你咄咄逼人,不是?”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却被他以一种极是平和缓慢的语气道出,给人一种无限的悠长与平静。
奈何,这话入得长玥耳里,却生了波澜,心底的怀疑与揣度之感,却是越发强盛。
她默了片刻,嗓音稍稍一挑,阴沉道:“事到如今,殿下仍不愿说真话?即便殿下对我如此特殊的缘由是因要利用我,只要殿下明说,我并不会怪罪,甚至,还会配合殿下行事。”
他微微而笑,“若说利用,也的确有半分利用。只因,我既是有心与你家兄长合作,若与你走得近,与你家兄长合作的关系,更能牢固。”
是吗?
长玥神色起伏,冷道:“殿下以前在大昭遇见长玥时,应是不知我家兄长对你有求和之意,反倒是在前几日前,才见我家兄长归还大昭城池,商贾于大昭帝都,从而才知我兄长对你有同盟之心。如此,在这之前,殿下应是根本不知我家兄长身份,又何来亲近长玥,以图与我家兄长结盟?”
他面色仍无半分变化,言语依旧平和无波,“有些事,并不如长玥公主所想。在你亡后,我心有怜意,早已差人查你家兄长去处,又何来不知你家兄长成了邻国之师?”
他答得坦然,语气也透着几分平静与诚恳,毫无半分的漏洞与怪异。
然而不知为何,长玥仍是心有起伏,对他这话仍是无法信任。
无形之中,她总是莫名觉得这太子瑢的话虚浮于表面,不够真实,虽也有心怀疑,但又说不出究竟怀疑何处。
毕竟,这人言语真诚坦然,毫无漏洞,着实让她找不出茬来。
思绪翻腾,怪异莫名。
长玥并未言话,仅是垂眸下来,兀自沉默。
片刻,太子瑢平和温润的嗓音再度扬来,却是转了话题,“今日礼殿,长玥公主并未用膳,此际天色不早,可要差浣夕送些膳食来?”
长玥回神,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长玥不饿,殿下无需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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