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玥深眼望他,面色沉寂。( $>>>)
他笑得越发柔和,俊朗如华的面上皆是笑意,朗润清浅,就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温润中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谐和与暖意。
奈何长玥对他这笑容却是并无好感,片刻已是垂眸下来,只道:“温玉公子既不是来见宿倾姑娘的,如此说来,公子是专程送长玥过来的?”
他笑得柔和雅致,连带嗓音都似是音箫竹律,令人心旷神怡,“方才在下也说了,在下因见长玥腿脚不便,便对长玥,说了个善意谎言,是以此番来这儿,在下,的确只为专程送长玥过来。”
柔情甜蜜的嗓音,就如同那些秦楼楚馆内的男子们搂着妓子们说的甜腻的话一样。
只不过,这温玉比起那些逛楼子的男人们来说,倒是衣着讲究,言语讲究,整个人看着倒是谦谦公子,只奈何,这人心思深沉,极近女色,言行委婉来委婉去的,着实比那些逛楼子的人还要来得虚伪。
长玥垂眸下来,只道:“公子良善,长玥在此,便谢过公子了。”
他轻笑一声,“你我相识一场,若说‘谢’,倒是见外了些。”
长玥不言。
他继续道:“只要长玥不将你发丝上的簪子取下,便是对我温玉莫大的赏脸了,呵。”
这人脸皮极厚,语气却故作有礼,附庸风雅。
长玥抬眸轻扫他一眼,只道:“如此,长玥便多谢公子赏簪之意了。”说着,见他又欲说话,长玥眸色微动,先他一步出了声,“时辰不早了,长玥倒是该进去了。”
温玉后话被噎,神色也略有半分变化,但仅是片刻,他勾唇笑得朗然,“也可。方才耽搁长玥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温玉之过了。”说着,话锋一转,“长玥快些进去吧,你我,下次见面再聊。”
长玥心底微沉,按捺心神的朝他淡漠点头,随即便干脆转身,略微努力的拖着僵硬的双腿缓缓往前。
身后之人,未再言话,长玥心底沉寂,后背,如芒刺在身,不用回头也知,那人定是还立在原地,目光正深沉的凝在她后背。
待推开宿倾的殿门,殿内沉然,寂寂无声。
长玥朝内观望几眼,却是不见宿倾身影。
她神色微怔,当即踏步入殿,待转身掩上殿门时,便见那一身朗润的温玉依旧立在原地,正朝她笑得柔和如春。
长玥眉头微蹙,彻底掩了殿门,阻了门外那长俊美温雅的脸。
待按捺心神的转身过来,她目光再度在殿中逡巡,低唤,“宿倾姑娘?”
这话一出,并无半分回响。
周遭气氛缄默,冷沉死寂的感觉回荡,长玥眉头皱得更甚,开始拖着僵硬的步子在殿中寻找。
偌大的殿中,草药处处堆积,不远处的浴桶,却散发着几率白色的热气。
长玥忙快步朝浴桶而去,待行至浴桶边缘,朝内一观,便见宿倾整个人都泡在浴桶内,连带头都揉在那微微褐色的汤汁里。
“宿倾!”长玥神色蓦地一变,当即伸手将宿倾的头从浴桶内扶出,刹那,宿倾双眼紧闭,开始猛烈咳嗽。
她发丝湿润凌乱,面容苍白憔然,整个人抑制不住的用力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全数咳出。
这般模样,抑郁而又颓废,沧桑而又绝望,又岂会是先前那玲珑伶俐的宿倾?
长玥轻轻为她拍打后背顺气,待她止住了咳嗽,她修长的手指为她掠了掠额前的头发,沉默许久,见宿倾依旧双眼紧闭,她犹豫片刻,低低出了声,“你如此,又是何必。”
宿倾似是未闻,不曾有半分反应。
长玥暗叹一声,努力的将身旁不远的竹椅拖过来坐定,待僵硬的双腿稍稍松了半分,她再度低沉幽远的道:“今日之事,明知真相如何,但他仍是让你禁足。若是宿倾姑娘以前对他还残存倾心之意,而今,便该彻底看清他的面目,从而,彻底的,斩断情丝。”
宿倾依旧不说话,不反应。
长玥深眼凝她,许久,才见她紧闭的眼角溢出了泪来。
长玥神色微变,开始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半晌,她突然似是情绪崩塌,抑制不住的趴在浴桶边哭了起来。
长玥一言不发,静静望她。
待哭得久了,宿倾终于是睁开了眼,虚弱茫然的目光朝长玥望来,整个人面色苍白,然而眼睛却是红肿不堪。
“几年如同一日的倾心,那种感觉,就如同入了骨髓,剥削不得。而今再见,那人,依旧冷心薄情,呵,呵呵呵,我宿倾此生放弃大仇,背负众叛亲离的下场,甚至弃祖宗尊严于不顾,甘愿随他入宫,如今,却是孤独无依,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呵,呵呵,当真是报应,报应!”
她嗓音嘶哑不堪,到了后面,竟是断续得不成话了。
她目光就这么定定的落在长玥面上,又似是瞳孔无神,散漫无力,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难以言道的悲戚与绝望。
是了,爱得深,便绝望得越厉害。
几年来都心心念念盼来盼去的人,今日,终于是见着了,奈何却是被他冷心冷情的话击中,伤得体无完肤,满身疮痍。
见得如此的宿倾,长玥心底也怅惘冷冽。
遥想以前牢中的她,又何尝不是这般绝望,从云端跌落泥地,从亲昵到家破人亡的背叛,她慕容长玥此生,大起大落,命途剧舛,这宿倾比起她来,无疑是好上许多。
至少,她只是被所伤,所困,只要戒情断情,她依旧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