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黑眉俊目,年纪不大,长得很有特点,一双剑眉让整张脸显出英气。
这边儿乱扔沙包的是大院里的刺儿头、全院闻名的小捣蛋,名叫王欣欣。
王欣欣叫道:“喂,把沙包扔给我们!”
“喂,说你呐,我们的沙包!”
男孩顿了一下,黑亮的眼浮出一丝细小的表情,突然扬手。
这孩子原地不动,不带助跑,只是一条腿突然向后一撤,侧身45度后仰,摆出一个绝对标准的投弹姿势!
楚珣偶尔也有机会去营房里跟小兵们玩儿,见过他们投掷手榴弹的训练,因此他认得小兵都是这样扔弹的,一般还要加四步助跑。那个长了漂亮眉毛的男孩,手臂在空中悠起来似的一甩,动作潇洒,沙包呼啸着迎面掷过来!
楚珣赶忙伸手想要接,沙包像活物从他脖子一侧飞过去,带着风声,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机会抓住。
邵钧连接都没敢接,直接闪身,捂脸跑出战场,脸最金贵了。
嘭得一声。
“哎呦喂——”
身后的王欣欣中招,被沙包手榴弹当胸击中,力量很大。王欣欣倒退两步,直接坐了个屁股墩儿,十分丢脸。
楚珣下意识摸摸脖子,沙包撩到他后脖颈子毛茸茸的地方,竟然有一种火辣辣被人燎着了的感觉。
他抬头正对上霍家男孩的目光。那小子嘴角动了一下,微红微汗的脸竟然笑出一颗浅浅的酒窝。毕竟是小孩儿,出手难免有炫耀意味。
霍家老大淡淡地一摆头,眼神一扫:“老二,走了。”
男孩赶忙低头跟上,临进楼门还特意回头,默默看了这帮孩子一眼……
霍师长家,不偏不倚也养了两个儿子,老大叫霍传军,老二叫霍传武。
部队干部调职,按理家属可以随军,但是楚家两个小子正是上学年龄,老大念高中,老二上小学,都在很不错的学校就读,家里不愿意让俩孩子离开北京。
楚师长当天出发,临走特意嘱咐:“老大,别瞎胡闹,出门把你嘴把上门儿,别胡咧咧,甭给你老子丢人。”
楚瑜满不在乎地耸肩,声音痞痞的:“爸——知道啦。”
楚师长要是信他儿子能不胡闹才怪,这熊孩子他训过抽过好多回,从小精力旺盛,皮实,难管。
楚师长说:“你跟你弟学学,你弟多听话。”
楚瑜不服气道:“是,咱家小珣最乖了,人见人爱!我跟他那就没法儿比!”
楚瑜说着进屋,顺手一把拖过他弟弟,扔到沙发上,扑上去擒住双手挠胳肢窝,又把楚珣裤子扒开,在屁股上噼里啪啦拍了几巴掌。楚珣莫名被欺负了,捂着屁股哼哼。楚怀智站在门口,隔空狠狠一指,一记威慑的眼神甩给他大儿子,简直太不像话了。
楚珣从沙发里爬起来,提上裤子,还不忘了转身,“啪”得立正,有模有样给他爸爸敬了个军礼:“爸爸,再见!出发!”
楚师长立刻收起表情,也严肃地立正,还了一个规正的军礼,心里暖烘烘得,待见这个小儿子,真可人疼……
楚家老大就是这么个很不像话、不着调的性格,一贯的脾气横,浑不吝,在大院里飞扬跋扈,也是出了名的。
家里老子在的时候,还能镇一镇;老子不在跟前盯着,他就敢撒野胡来了。
楚家的哥俩,平时并不常在一起玩儿。
楚瑜比楚珣大六岁多,俩孩子就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了。然而,六岁的差距,又没能让楚瑜年长成熟到懂得疼爱照顾弟弟。
楚瑜每天放学很少回家,在外面野着,有自己的狐朋狗友圈子,附近大院“战车队”一帮闲散小青年。楚大公子跟一帮人每天骑着车,在西山脚下呼来喝去。夏天穿条纹衫,军裤,黑色懒汉鞋;冬天一身大拉风的围巾和军大衣,一双回力运动鞋。
他戴的羊剪绒的帽子,就是从一张羊皮上剪下来一面绒做成的遮耳圆帽,在那年代属于特昂贵时髦的穿戴。一顶帽子十几块钱,普通人家舍不得买,只有部队子弟才弄得到。他穿的懒汉鞋,俗称“片儿鞋”,是托人从上海弄来的,比北京本地产的高档。北京产的片儿鞋是灯芯绒的,满大街人都穿,**嫌那个特别土;上海产的,是黑色重复呢织成的、带白边、白色塑料底儿的,跟别人不一样,这叫拔份儿!
他们骑的自行车,都是28的飞鸽牌或者永久牌带大链套和转铃的车,往返城里城外,从复兴门、礼士路往厂桥方向呼啸而过。这样一整套装备行头,就代表着那一代大院子弟从内而外豢养出的优越感和从小享受的社会地位。
楚瑜这号半大小子,养尊处优,胡天胡地,不惹事儿才怪。
有一天傍晚他在外面吃饭喝了几瓶啤酒,嘴里带酒气,带着他那一帮“战车队”的混混朋友,开进大院来了。
大院门口有警卫,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乱入。
要是平时,三两个学生在门口说,“我们找楚师长家孩子”,哨兵都认得,都会通融,一点头也就进去了。
但是这天,一是天黑了,警觉;二是楚少爷喝高了,满嘴胡咧咧,几句话就呛起来;三是这帮混混人太多,十好几个,警卫说什么也不敢放进去,怕闹事儿。
楚瑜眼底发红,衬衫前襟敞开着露出因为酒醉而发红的胸口:“你有毛病啊,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
小战士拦着说:“你可以进,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