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帝唐隆元年一日,酷暑难耐。
婉儿穿着素色蝉衣于两仪殿内和韦后投壶,她半躺着身子依靠在软榻上,微眯着眼睛偶尔以手背遮挡外面的阳光。她遥遥看着韦后一次又一次的投壶不中,而韦后身边那个年轻而又带了点妖媚的男子笑的花枝招展。
安乐公主也在一边,只是眉宇不展。
“上官姑姑,”安乐公主启口道,“我们何时才可以动手除掉太平公主,我何时才可以做上皇太女?”
“这样不好吗?”婉儿直起身子,带着些慵懒道,“临朝听政,有一个皇帝做挡箭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做真正的掌权者。”
“但毕竟不是皇帝!”安乐公主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皇祖母也做过的,不是吗?”
“是呀,她也做过的。”婉儿低声念道。
但你怎么能与她比?
当日婉儿回去之后,即在门口遇见了一小厮,那小厮身强体健,步履轻飘,定然是个有武功在身的。上官婉儿刚要转身避开,但听那人沉稳道:“公主有命带昭容出宫,昭容若再不出宫便再也见不到想见之人了。”
婉儿身体一抖,许久低着头道:“告诉公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的责任还未完成,所以还不能出宫,替我感谢公主好意,但婉儿恕难从命。”
小厮听罢,从贴身的衣料里面掏出一封小笺,谨慎地交给婉儿道:“公主说,临淄王昨夜已经调动了兵马,姑娘若是有需要便出示此信,想必临淄王是不会伤害姑娘的。”
婉儿微笑接过,点着头应了。
一入门,点了红烛,将那信一点点燃尽,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面色也分外的平静自然。
她翘首望着远处,想要透过这重重的宫墙,望见天和地相互交接的那个地方,但始终也未能如愿,她伸出手,展开五指,让阳光透过五指的间隙投射到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既然朋友和敌人都已经死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武瞾,就以婉儿之躯来替你的继承人成就千古伟业,让唐的隆盛以婉儿为始!
袖口滑落,露出腕上那一条闪亮的银链来,婉儿的心一阵抽痛,反射的光刺激了她的眼睛。
司马哥哥,婉儿会去找你的,一定等我。
“小西!”婉儿喊道。
当初的四位婢女只余下了上官西,她推门而入,恭敬垂手侍立。
“将此信交给小照,她知道该怎么做。”婉儿吹干了桌案上的那张纸,折好装入信封,封上腊,盖上小小的印鉴,“此事事关重大,切勿亲自送到,交给小照本人。”婉儿凝眉道。
“一定不负姑娘所托。”上官西磕头在地,闷声响后转身出门。
婉儿看着她的背影,喟叹世事无常。只觉她此刻心中一定是因为当初舍了自己留在宫内而羞愧难当,但婉儿不怪她,任何人都有权利去争取权利,婉儿自己不想要,但不代表别人不会要。
纵然全部给她了又如何,婉儿不在意。
正午,才用过午膳,便听外头有人连滚带爬通报道:“上官昭容大事不好啦!”
小西挡在婉儿跟前,低头气势凌然地对那内侍呵斥道:“混账东西,冒冒失失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唐突了昭容你十个脑袋都不顶用!”
“小的该死,”那内侍额头渗汗,哆哆嗦嗦道,“临淄王领兵三千,策反了左右金吾卫军,正杀向玄武门冲大明宫而来!”
“咔嚓——”上官西手中捧着的茶盏跌落,碎了一地洁白。她缓缓扭头看自家姑娘表情,意外之中带了些镇定,并未惊慌失措,只听她清晰道:“上翊军怎么不动?”
若是上翊军还在,那代表禁军之中还有大半的将士站在皇帝一边,李隆基恐怕还需要鏖战一番才能定夺江山。
“姑娘,上翊军的统领是安阳公主的驸马权毅。”上官西凑近婉儿耳边道。
上官婉儿恍然大悟,安阳公主和太平公主交好,她如今这么做,还是太平公主的意思!此番想罢,婉儿越发觉得太平公主深不可测,权毅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也一定和太平公主脱离不了关系,她不动声色地在禁军之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她的实力岂止表面那些?!
“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呢?”婉儿侧首问。
上官西刚要作答,却听见门外有人报她二人来了。婉儿和上官西对视一眼,再款款起身出门迎接。
韦后一见到婉儿便道:“临淄王起兵造反了!”
婉儿微笑道:“皇后莫慌,他一个小小藩王,手上并无多少兵马。我们有禁军上万,何必惊慌?”
安乐公主道:“可是他如今在玄武门叫嚣,我们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皇后,公主,”婉儿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心里却冷笑着她们的不自量力,嘴上道:“当初前太子李重俊造反的时候是什么下场?你们放心,有我上官婉儿在,就不会让临淄王得逞。”
韦后听罢眼中噙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婉儿的手背道:“若是将来本宫和安乐坐拥天下,上官昭容就是我们的股肱之臣!”
“谢皇后娘娘,谢公主殿下!”
婉儿抽出韦后拉住的手,转身带着上官西朝着院外走去。攀援在门边假山上的青藤送来舒爽的清香,婉儿心情颇好,稍稍侧头余光睨了一眼院中二人,但见那二人神色严肃,眼睛之中带着欣然之色,遂微微摇了摇头。
你二人毒死丈夫和父亲,还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