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婉儿听说太子李重俊造反的时候,正在自己的院内读书。前来禀报情况的上官风悄然抬头观察婉儿的表情,但捕捉不到预期的惊慌。
李重俊的直接对象就是婉儿和武三思,以清君侧为名,实则是在捍卫自己岌岌可危的皇太子地位,清除安乐公主和韦后的羽翼,从她们手中重新夺权。
“小风,请皇上到城楼上来,”婉儿放下书卷,淡淡道,“让小西替我画眉毛,小照研墨,小残为我选衣,就让我这个做姑姑的,送侄儿最后一程。”
“是。”一众人等同时应下。
婉儿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里面越来越陌生的那张脸,不禁抬手抚上脸庞,有些出神地瞧着,这些年,她的脾气、地位、思想都变化了许多,唯有不变的,还是武则天当年赐予的那道黔迹。
瞥见摆在桌角的一个锦盒,婉儿顿了顿,还是伸出手打开了它,望着里面静卧的朱钗,犹豫了一瞬,拿起让小西替自己插上。
小西认得那是武三思送给婉儿的礼物,之前还在仓库收着,是婉儿自己找出来复又放回在桌角积灰的,如今怎么又想戴了,难道不怕李重俊的罪名坐实,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替我戴上罢,”婉儿不在意道,“以后他还不定看得到看不到。”
“是。”小西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自家姑娘一定是考虑周详过了。
于是当婉儿整理完毕推门出来的时候,外头在打扫庭院的宫女内侍们纷纷驻足停看,一个个惊讶的无法合拢嘴巴,有些出神的竟然径直碰撞到了墙面。
“噗嗤,”跟在婉儿身后的上官西笑了,低声在婉儿身边问,“姑娘少有这般盛装,今日偏偏是太子在前头叫嚣着要姑娘性命,姑娘为何还这般招摇?”
“太子不是说我祸国么,”婉儿眼神一扫,“那我就让他见见什么叫祸国。”
上官西听罢一愣,侧首与余下两位侍女相视,但见婉儿拂袖而去,遂匆忙加紧了脚步跟上。
行至半途,才遇上官风匆匆来禀,说是李显避在寝宫不肯出来相见,气地婉儿一跺脚,怒气冲冲地径直往李显处去了。
门口的侍卫自然不会拦她,她乃是九嫔之首,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上官昭容,连真正的皇后都没有她这般有魄力。
当婉儿入了寝殿,瞧见躲在角落处畏畏缩缩的皇帝李显之后,婉儿心里的声音告诉她,这个人不配坐皇帝。
“皇上,您需要上城门去鼓舞士气。”
“婉儿,朕,朕不想见到他,为什么连重俊都要反朕?”李显嘴唇抖着,几乎全身都在不可克制地颤抖,“朕对他们还不好吗,封王的封王,封官的封官,连地都赐给他们了,还想要什么?”
要你的皇位,婉儿心想。
“皇上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武三思和我,向太子求饶,自己做太上皇呆在后宫颐养天年。二是亲自上城楼指挥将士守城,捍卫自己的尊严。”
“朕......”李显迟疑地看着婉儿,眼里含着泪珠,“朕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他转身走近了婉儿,想要挽住她的肩膀,但却被婉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样尴尬地停顿着。
“朕在房州的时候,只有你真心待朕,朕不会忘记。”李显最终叹气,“武三思可以交出去,但你朕决然不能。”
婉儿得到了他这句话,心下稍安。
以李显的懦弱将自己交给叛军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盛装打扮,以图李显不忍,如今果然如此,但武三思势必要除,他与韦后的私情早已经在宫内传的沸沸扬扬,婉儿没想到武三思在自己这里碰壁之后,竟然将触角延伸到了韦后身上,给李显结结实实地扣了一大顶绿帽。
武三思远远比李显有才干,这一点婉儿早就发现,当初若武则天选择了他做皇帝,如今的情况会是如何?
婉儿摇头不敢想象。
执了李显的手,与他一同踏出寝殿,李显有婉儿在身边,心境平复了许多,扭头看着婉儿的侧脸,越发觉得她娇艳迷人,心里旌旗摇曳,微波泛动。
沿着阶梯上了主城楼,李显一见到楼前排列整齐的军士,吓的脸色一白往后避退,靠着墙壁拍着胸口道:“你们挡住朕,挡住朕!”
上官婉儿见他如此,心中喟叹无比,但眼前形势不容她感慨,遂自己踏前望了一眼,不禁为此刻铠甲护身的李重俊英雄气度所折服,他不过四百人马就敢举兵造反,是赞许他勇气可嘉、勇猛自信呢还是责怪他自不量力、刚愎自用?
视线落在李重俊身边那位将军身上,婉儿一愣,是他?
李崇训也正仰头看着城楼上那抹异样的颜色,他皱着眉头不松,望了身边的父亲李多祚一眼,再轻轻地摇了摇头。
父命难为,身为人子,必将与父亲共同作战到底。
婉儿懂他,也爱惜他的勇武,怜惜他与张娃的那一段感情,还有前几次相助的恩情,但此番人各有志,战场上相见,就无施舍友谊之意,这一点,李崇训也在追随他父亲起兵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太子殿下,皇上在此,若是太子殿下有冤情诉说,大可向皇上禀报,皇上自会处理,但此刻还请太子退兵回去罢。”上官婉儿挺直腰板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道。
李重俊冷哼一声,驾马上前几步仰头道:“上官姑姑,侄儿只要求两三样东西,一样是将武三思斩于马下,二是将上官姑姑您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