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乃唐十八陵之一,仿照长安城所建,历时三年,气势恢宏。
武则天与高宗李治合葬在了一处,李治的墓碑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他生平事迹,而武则天的墓碑则是一片空白。
风卷黄沙,空旷的乾陵直道前,一辆马车孤零零停下,从中走出一个绝色佳人,轻笼面纱,由侍女搀扶下了马车,抬头往前望去,一片宏伟的陵区景色便映现在了眼前。女子梳着云髻,只簪了玉头钗,衣着简朴,眉心以浅粉点着梅花图形。
守卫在官道两侧的士兵纷纷侧目去看她,他们久在乾陵,少见到人出入,更少见到这等样貌的女子出入,前些日子听说大名鼎鼎的上官昭容要来此处守陵,一个个兴奋异常,极望能见她一面,得她顾盼。
四季常青的松柏枝条被风拍打,由青石铺成的宽阔直道尽头处便是武则天和李治陵寝所在,直道两侧矗立着无数的石雕,有飞禽,有走兽,还有高鼻梁大眼睛的异邦人。
婉儿从容地掠过两排士兵跟前,径直踏上中间的通道,望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石碑,婉儿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
这一条路不算长,婉儿来到了那无字丰碑前,仰头观望碑身,抬手细细抚摸着上面的打磨痕迹,石碑很是光滑,但了无一字,婉儿从心底佩服女皇。
独有她有这等的气度,不为自己歌功颂德,而是任由天下人去评说是非功过。
上官婉儿在武瞾的墓碑前静静地站着,心无旁骛,仿佛也化成了这里的石碑。
武瞾,我来替你守陵......
此刻陪伴在婉儿身边的侍女是上官风,上官西留在了洛阳宫,上官残和上官照分别许了人,独有这上官风怎也不肯离开婉儿,硬是跪了一天一夜,婉儿被她的忠诚感动,于是答应了她带她来到乾陵。
微风拂起裙角,婉儿的心神一晃,侧首蹙眉问道:“小风,你为何陪我守陵?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该学的东西早已学会。韦后空有野心,但不会政治手段,如今我被驱逐出宫,许多事情她必须仰仗你们,你若像小西一样留下,必定前程似锦,何必陪我在这里吹风虚度光阴?”
“姑娘,和您说句心里话,我也曾经犹豫过是否留在宫内,但又一想,宫廷斗争何时休止过,就连您也不是一心想要逃出来么?我只想安安乐乐度过下半辈子,陪伴在您的身边与你为伴,如此才不辜负公子当初的一片苦心,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张天姑娘。”上官风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抬眼才见婉儿脸色异样,遂知触及了她伤心往事,便上前搀扶住她道,“姑娘,风大,我们先去安顿吧?”
“嗯。”婉儿含糊应了一声,由上官风带着离开,帝陵之后建有一处行宫,用于安置前来守陵之人。婉儿刚行到直道尽头,脚步凝滞,缓缓回头望着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石碑,心头忽而冒出初见武则天时作出的一首诗词。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惟怅久离居......”婉儿轻轻低头吟诵着。
“姑娘?”上官风困惑。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婉儿微笑道。
入暮时分,刚斟上了茶。
上官风仔细地替婉儿罩上外袍,深怕她一不仔细受了凉。这里不比洛阳皇宫,没有御医及时看诊,若是生了病只能自己挨着。许许多多守陵的人便是挨不住这里的邪寒入体,等不到出陵的那天就已经死去。
“姑娘,我去找掌事的人要几个暖炉来,实在是太冷了。”上官风搓着手道。“都已经过了春分,这个地方怎么还这么冷,看来需要加床被子更为妥当。”
“嗯,也好。”上官婉儿略一颔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再拢了拢袍子衣襟正欲往门边去,却不见上官风动弹,遂单挑眉头问道:“怎么傻愣着不动,不是要去取暖炉么?”
“姑娘您呆在这里,我去便可。”
“我陪你一起去。”上官婉儿果断道,“这里不比宫内,你一个人行夜路我不放心,两个人也好照应。”
“姑娘,”上官风一句话哽在了喉咙,片刻道,“谢姑娘挂怀。”
婉儿微笑,打开门迎面便是一股寒风。
“虽然已入春分,但这里深在山内,又是极阴冷之地,我们以女子之躯断然受不住这阴寒邪气。去时必须要多讨几个暖炉,再要一些日常需要的东西,有备无患,毕竟我们还要在这合理呆很久很久呢。”
“其实只要姑娘一句话,皇上就会让姑娘回去,”上官风低声道,“只是姑娘不愿意。”
婉儿笑而不语,执了上官风的手与她并肩踏出门外,上官风见她如此亲近自己,遂也心情颇好,喜滋滋地陪着她。
乾陵的掌事女官是一个老嬷嬷,她是高宗皇帝时候的宫女,从高宗驾崩后一直在这里守着,直到脸上出了层层褶子,人看起来倒是和颜悦色,说话温温吞吞,一点脾气都无。
婉儿褪了腕上的暖玉镯子给那嬷嬷,嬷嬷便笑的合不拢嘴,立即拿了几个还算不错的暖炉暖饼奉上,还打发了几个小厮专门送去。
“姑娘,那是皇上赐给你的镯子,价值连城,你怎么随随便便地就给了人呢?”回来的途中,上官风替婉儿惋惜道。
“那镯子带着手腕沉,我戴了也没有人欣赏。”婉儿云淡风轻道,“这老嬷嬷守着这里半生,我给她一个镯子让她高兴一番又有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