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忽听窗外零碎作响,李令月抬眉定神听着,继而绕到了窗扉前轻轻推开。
果然又下雨了。
李令月腰杆挺的笔直,垂眸往外望去,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李隆基正低头跪在外头院内,几片被风雨吹打的叶子落在了他的周围,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似乎没有感觉到正在下雨,也没意识到李令月正在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显示出他性格中的坚毅,微翘的下巴代表着他的傲气。
李令月心想,这李隆基倒真的有几分太宗的样子,怪不得母后当年对他夸赞有加,说李家终于出了个好儿孙。
母后......
李令月闭目,心内一紧,身形不稳便抓住了窗沿。
来不及见您最后一面,来不及送您最后一程,不过不用担心,长山陵寝,太平百年之后亦会陪着您长伴底下,那时候我们一家人便能够和乐融融,不再这般算计彼此了罢。
您毒死了父皇,太平却不能动您分毫,是非对错,就让您的无字碑评说,太平会和司马去墓前见您,您还不知道司马吧,她就是当初被您设计滚落山谷误以为死了的那个人,她没死,她没死......
可如今,我保不住她了,母后......
“令月,令月?”身后的人转醒,连着呼唤了两声。
李令月抬手以袖口抹了抹眼角,转身的时候又换了另外一种神情,满不在乎道:“来了,叫什么叫,本宫不正在此处么。”
“你在窗前发什么呆?”司马安蹙眉道,“李隆基还在?”
“他还在。”李令月替司马安掖好被角,以额贴着她的关忧问道,“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回我睡了多久?”司马安问。
李令月犹疑过后道,“不久。”
“到底多久?”司马安焦急,她越是不回答,越是表明心虚,自己情况也就越是不妙。近来她发觉自己变的越来越嗜睡,脑袋整日昏昏沉沉地,刚开始与李令月对弈的时候还能下个三盘,但如今下到一盘时候便已经瞌睡连天,竟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
“几个时辰而已。”
李令月眼下的青色越发明显,司马安疼惜地抚摸她的脸庞道:“你是不是都守着我没有好好睡觉?你怎么这么傻,见我睡了你也上来睡呀,死命挨着清醒着,你自己的身子还顾不顾了?”
“本宫有去休息,你不必多言。”李令月避开司马,转身对着外头喊,“来人,温一些饭菜来。”
“是,公主。”外头的人答。
“等等,”李令月稍加犹豫,最终道,“再温一壶酒,带一柄伞给外头那人。”
“是,公主。”
吩咐完毕便见司马安正撑着脑袋看着自己痴傻地笑。
李令月蹙眉,不悦道,“你笑什么?”
“笑某人还是嘴硬心软。”司马安打了个哈欠,抓过李令月的手轻轻捏着,再抬首道,“说真的,你就真的没想过当皇帝,如今放眼全天下可都没有你镇国太平公主的对手,皇位对你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兴趣。”李令月轻描淡写,反握住司马安的手搭脉,片刻后面如土色,抬手在司马安面前晃了晃关切道,“司马安,你是否瞧不清楚东西了?!”
“嘿,还是被你发觉了,不过不要紧。”司马安吐了吐舌头,重新躺了下去看着床顶模糊的雕花道,“本来还能数的清有多少花瓣的,但如今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影子,你不用担心,即使瞎了我还是能摸得到你,即使手脚无力,我还是能叫着你的名字,即使嗓子哑了,我也还是能闻见你的气息......”
李令月被她说的鼻间酸涩,司马安越发嗜睡,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明明一个如花年纪却近半百身躯,李令月只恨自己学艺不精,连心爱之人濒临垂死边缘都无力拯救,她纵然权势滔天,纵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又有何用?!
若能杀千人而救司马安一人,李令月可以毫不犹豫下令。
“令月,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司马安考虑再三道。
“说罢。”
“我来到这里最愧疚的是无法回应婉儿的深情厚意,跪在外面的这个人,他会踏着婉儿的鲜血去登上皇位,令月,我想让你阻止他这样做,放婉儿出宫,让她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你肯应下吗?”
李令月不假思索道:“好。”
“还有一样。”司马安瞧了一眼门,再看着近旁的李令月道,“李隆基也会对你不利,你无意皇位的话,就千万要留一条后路,免得这个人恩将仇报。”
“知道了。”李令月答。
正交谈间,有人叩门,李令月让那人进来,自己亦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司马,本宫去会会这位侄儿,你先吃了这些东西。”
“嗯,好。”司马安欣然点头道。
李隆基依旧跪着,雨水在他面前不断溅起,他的头发全湿,身上也都是水珠,送来的酒水已经发凉,伞也并没有打上,看起来颇为凄凉。
他一直低头盯着面前路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望见一红色裙裾现在眼前,喜悦之下抬头朝着她看去,果然是镇国太平公主,遂展颜道:“姑姑!”
“隆基,你告诉姑姑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为了维护李氏江山而来,还是为了皇位而来。”李令月一手执伞,褐色的眼眸深,表情冷淡。
“我......”
“哼。”李令月摇了摇头,转身欲回。
以为他是个坦荡荡有勇有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