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枯坐了多久,更不知道她心底似是骤然枯萎般的冷寂究竟是为何,是因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存了算计她的心思?还是独独想到魏不争或许对她亦有所图谋?
想来,后者或许更甚一些,即便抛开女孩儿家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提,在这皇宫之中,如若郭长卿依旧还能算她可信任之人,他却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存在,到底于朝堂之上,于她,于皇弟并无助益,这样算来,唯有魏不争才能是个依靠做“黑社会”老大的保姆。
从萧延意回朝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寻常人家待字闺中的女子,仅得一真心相待的情郎便是一生无忧。若是那样,无论如何有了郭长卿似乎也算是足够了。
可她现在是大宏朝的长公主,是萧氏留下的不多的血脉之一,是当朝皇帝最亲近的人,于是,她个人幸福与否便显得十分微不足道。所以能让她放心倚靠之人,并非只攸关她一人喜乐,还关系到国祚的安稳。
萧延意曾经总觉高枕无忧,即便是心中着急如今也帮不上自己的弟弟太多,却也觉来日方长。因为,从最初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回朝之后,她心中一直笃定,萧家的江山有魏不争为他们守护着。他是皇弟的舅父,他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他亦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样的血脉至亲,这样的国之栋梁,足以让萧延意觉得,可以放心将所有事交给他,她要完成的,只是属于自己的那份无法推卸的责任罢了。
她从未想过,魏不争,那个情真意切接她回来的男子,会对她还有什么算计。
可,万一真是如此呢?自己可又有丝毫的办法?
越是这样想,萧延意便也觉得前路一片黯淡,而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直到萧续邦扭动着的小身子爬上萧延意的膝头,萧延意才从这种无休无止般的纠结和恐慌中猛地回过神来。对上小皇帝那对乌溜溜的圆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神色,她僵硬了许久的身子忽地一软,心里便也跟着一起柔软了下来。
她伸手拍了拍小皇帝的脸颊,勉强凝出抹笑容问道:“翔儿这是吃好了?”
萧续邦狡黠地眨眨眼睛说:“我可没敢多吃呢,将军舅舅说晚上宴请姑母定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我自然要给肚子里边省着些地方。”
萧延意想笑,可是听见萧续邦说起魏不争,心中又是一滞,还不待再说话,便是听见魏不争的声音说道:“臣也是怕皇上贪吃零食,万若存了食,对龙体不好。”
萧延意被惊了一跳,完全不知道魏不争何时已在近前,或许根本就是与皇上一同来的,她也没有注意到。因为之前脑子里满满想的都是这个人与这个人的事,却没想到这么快便会见到他,猛然一听见魏不争的声音,竟似是被刺到一般,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原本坐在她膝头的小皇帝,差点被她摔到了地上。萧延意猛抽了口气,匆忙去扶住皇弟,以此掩饰自己的惊惶。再抬眼,却看到魏不争眼中依旧是闪过一丝诧异,但是旋即他便垂首谢罪道:“臣进来时见公主想事想得专心,不敢妄自打扰,却不想会惊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萧延意平静了稍许,才是强自镇定着沉着声音道:“将军太过多礼了,是本宫一时有些走神,才没有看到您在。”
“谢公主不罪之恩。”魏不争依旧是没有抬头,只垂首站到了一边。
萧延意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气氛一时间便就沉闷了下去,小皇帝自是耐不住这样的安静,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和舅舅,略有些迟疑地问道:“皇姐,咱们还不过去乾和殿用膳么?时辰是不是差不多了?”
萧延意之前胡乱想着心事,早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萧续邦这样说了,才是扭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看见暮色已是染上了窗棂,显然时候并不早了,正是跟魏不争相处一室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时候,趁着皇弟这么说,也就赶紧说道:“时辰果然是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先过去吧。”说完,又看见立在一边的魏不争,也只得客气道:“将军也一起吧。”
这一晚本是为尚悦接风洗尘的家宴,原是并未邀请魏不争,而在萧延意心中,以魏不争从来的恭谨和近来的疏离,也总是要推脱过去,毕竟这样的场合,他若在,似是也于礼不和。未曾想,魏不争却是头也没抬地便说道:“臣遵旨。”倒让萧延意一时有些愣怔。
但是话已出口,却断无再收回的道理,何况萧延意心中情绪复杂,也分不清到底是想多见见这个人,还是要躲开这个人才好。见魏不争说也要同道:“那便走吧,也莫让姑母到了,还要等咱。”
三人出了书房,门外一干的宫人紧随其后,因是两处也并不远,遂并未乘轿辇,就浩浩荡荡地朝着乾和殿走去。
萧延意牵着皇弟走在最前边,没有回头,却也知魏不争定在身后的几步之遥随着,心里想着他之前垂首而立的样子,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在她身后时,是不是也是谨守那些规矩礼数?会不会同自己一样,对面时不曾太过着意地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唯他每次离去时,盯着他的背影才敢灼灼地看个够。
这样一想,萧延意忽然心中就有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冲动之下,便是猛地顿住脚步,回首眼神撩过魏不争,不敢多停,就转向一边,假意问身边的宫人道:“睐月,这会儿太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