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玦离家的那一年只有八岁,他总是记得临走那日呼延烈对他说的话,“玦儿,到了中原之后要好好地学习,学中原人的文化,学中原人的技能,要把自己变得跟中原人一样聪明。玦儿呀,那里才是人间的天堂,早晚有一天,我们吐谷人要做中原的主人,到了咱们入住中原那一日,你的所学都会大有用处的。”

呼延玦那时还小,只知道要离家,要离开父王和母妃,心中只有慌张和无措,却并有什么向往,他强忍着眼里的泪问道:“父王,中原到底有多美,比咱们这里还美么?”

“美……”呼延烈充满向往地感叹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呼延玦走了,到了中原去学习。

只是,许久之后呼延玦依旧没看出中原到底比家乡美在哪里,那里没有绿油油的草原,没有漫山遍野的花,没有满地的牛羊,那里只是有很多人,很多的街市,很多房子,他不懂父王为什么如此心念着这个地方。

呼延玦要学的东西太多,每日过的都是忙碌而枯燥的,最初的最初,他那么的想家,想父王,想母妃,总是夜里暗暗垂泪,几次都想偷偷地跑回吐谷。但是,他母妃时常写信来鼓励他,他不忍让母亲失望,便是如何难也咬牙忍了下来。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小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早在心里暗暗扎了根,而从母亲信中的字里行间他更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他争气,才有可能问鼎日后的吐谷王位,那样,他的母妃才能一生一世尽享荣华富贵。

生在帝王家,只有争才能生存,否则有一日被人踩在脚下,便连寻常百姓也是不如。

于是呼延玦咬牙坚持着,只想着有一天学成回去,能为父王建功立业,能让母妃得享尊荣。可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少年,毕竟只是一种磨砺,甚或是一种煎熬。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萧延意。

那一年呼延玦已经满了十二岁,在大宏的土地上生活了四年,除却那与众不同的琉璃色眸子,别具着异域风情外,呼延玦乍一看上去,举止言语间已经完全是个中原人。

那天呼延烈从吐谷进京为大宏送去当年的岁贡,便带着呼延玦一起入了宫。

他们一起拜见了宏景帝之后,呼延烈与宏景帝二人喝茶聊天,便打发了呼延玦独自在宫里玩。这并不是呼延玦第一次入宫,之前呼延烈到京的时候,只要是进宫,也时常会带上他,所以他对宫里的路也是熟悉的,这偌大的皇宫比起他们吐谷的王宫不知道要华丽多少倍,但是看在呼延玦的眼里,却也不过尔尔,但他独独喜欢宫中的那个花园。

因为,那遍地的姹紫嫣红,总是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乡。

于是呼延玦就在御花园里第一次见到了萧延意。

和郭长卿正准备一起溜出宫的萧延意。

那是个美丽而生动的少女,十岁上下的年纪,有着一双慧黠而坦诚的眸子,她当时正拉着郭长卿要从御花园的角门偷偷跑出去时,猛然看到了花园边上站着的少年,那一刻,她有些傻傻愣愣地站住,郭长卿还有些紧张地拽着她要走,她却挣开了郭长卿的手,反身走回到他的面前,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呼延玦迎着她询问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然就笑了起来,萧延意便就傻乎乎地脱口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少年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容易便能建立起来的,尤其是对于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呼延玦,和身边只有郭长卿一个玩伴的萧延意来说。

于是,后来偷偷出宫的日子里,萧延意与郭长卿的身边,便从此多了个异常俊美的少年同行。呼延玦自小在草原中长大,不像大宏宫中的皇子公主那样多的束缚,所以玩的花样也更多,这让萧延意与郭长卿更加留恋在宫外游玩的时光,而呼延玦也渐渐成了他们三人行里的那个领导者。

萧延意那时,便时常昂着小脑袋热切地看着他问:“阿玦,阿玦,咱们今天去玩什么?”

呼延玦总是喜欢拿乔,故意不去理她的热切,看她又气又恼的样子,他只觉得她分外可爱。

情愫是何时种下的,呼延玦已经有些想不起,也或者,十二岁那年的御花园中,二人四目相对的一刻,便注定了后边的故事。

哪怕,那时他们都还都是不解风情的孩子。

他们总是吵吵闹闹,三次见面,总有两次是要吵几句嘴的,可是,吵着感情却愈发地好了起来。

彼此坦诚心扉的那一天,呼延玦总是会在后来最痛苦和绝望的时候,在心中反复回味,好让那已经苍凉的心中还能觉出丝丝的暖意。

那一次,他们又是闹了别扭的吧?到底是为什么,呼延玦记不清,只记得连续十日,萧延意都没有出宫找过他,他去找了郭长卿问端详,郭长卿却只是神秘笑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啊,阿玦。”

那正是吐谷给大宏送来新鲜瓜果的季节,这事本不需呼延玦亲自过问,但是他见不到萧延意,心中便只觉空落,郭长卿那里又问不出分明,他只好找了借口入宫。

他遍寻了宫中萧延意时常会去的地方,却都没有见到她,当他失魂落魄地沿着后园想要离开时,却在一片桂花林里,见到了满头飘满桂花的萧延意。

她手里拿着小刀正在一棵树上刻画着什么,呼延玦悄悄走近,看到了树干上已经刻出了模样的那个“玦”字。

“你在干什么?”呼延玦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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