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儿想了想道:“还有五坛。”
“五坛……”衣凰自言自语了两声,“你给清王、洵王、涵王各送一坛梨花酒去。”
沛儿看了红嫣一眼,会意,二话不说就找来两名路过的小太监抱着酒离开了。
案前,衣凰左手撩起宽大的水袖,右手手上动作片刻不停,笔下字迹恣意潇洒,不拘一格,气势开张,既有女子的清秀英气,又有男子的豪放与洒脱。
她似乎忘记了身旁红嫣还在,一边抄写一边轻声念叨:“久痢不止:用当归二两、吴茱萸一两,同炒香。去掉茱萸,单以当归研末,加蜜做成丸子,如梧子大。每服三十丸,米汤送下。小儿撮口风……”
蓦地她顿了顿,突然抬头开口问道:“小儿撮口风该当如何医治,对孩童伤害最小?”
红嫣不由得微微一愣,怔怔地想了想,而后淡淡道:“小儿撮口风,用甘草二钱半,煎服,令吐痰涎,再以乳汁点儿口中。”
“呵……”衣凰轻笑一声,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道:“难为我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跟你说过甘草此药的故事。”
红嫣勉强一笑,说道:“据传以前有位御医,名为盛寅,有一天早晨刚进御药房,就感到头痛眩晕,随即昏倒不省人事。由于事发突然,周围的人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消息传出,有一位民间大夫自荐为盛寅治病,取中药甘草浓煎后令其服用,不久盛寅便苏醒过来。其他的御医颇感惊奇。这位民间大夫解释道:盛御医因为没有吃早饭就走进药房,胃气虚弱,不能抵御药气郁蒸,中了诸药之毒,故而昏仆。甘草能调和诸药之性、解百药之毒,所以让他服用甘草水后便苏醒了……”
衣凰交给她的东西她都一一记得,这甘草的故事自然也是没有忘记,娓娓道来,突然她话音一滞,像是明白了什么,顿然抬头诧异地看着衣凰。
衣凰面色清淡,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眸色空明而深邃,所以已然将她的心思看穿,看得红嫣只觉心底一凛,之前努力掩藏的慌张瞬间都跃然面上。
“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颇有些犹豫。
衣凰抬手拦住了她,道:“你不想说的事我亦不想勉强你,我只是不愿看你深陷自己设下的陷阱无可自拔而不自知。其实你的心思我一早便知,上次他的生辰你连夜酿酒,我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样的男人说不让人心动实是太难,可是红嫣,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你所看到的想到的那个人,只是他的一部分。”
红嫣连连摇头道:“秀,你既是明白我的心思,就更应该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全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从他第一次踏入冰凰山庄,从我看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我这辈子的命数,我命中的劫,是我一辈子可能都渡不过去的劫。即便我知晓他不会爱我,即便知晓他府中已有正妃我亦不死心,因为我知道他不爱那个女人,他从来都没有爱过那个女人。既然他可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为正妃,为何就不能再多个侧妃?”
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位份,这个头衔,而是他这个人。
便是对睿晟帝,她亦如是说!
想起之前在满月宴上,如衣凰所料睿晟帝留下了她,亦如衣凰所料,睿晟帝并没有忘记承诺的赏赐,所以在满月宴结束后,睿晟帝单独召见了她,问她想要何赏赐。
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所念所想就只有苏夜洵一人,所以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毅然对睿晟帝道:“红嫣乃一介平民女子,本不该心存妄念,不过自古以来君无戏言,红嫣想赌一把。红嫣并无贪婪野心,只想寻得一人安稳度过此生,如若皇上当真想要赏赐红嫣,便请皇上将红嫣赐婚与洵王殿下,哪怕只是一个侧妃,小女亦心满意足!”
心底一声太息,衣凰微微敛目,垂首道:“这个请求皇上必是无法立刻答应你,你可知你给皇上、给皇后娘娘、给洵王殿下、甚至是满朝大臣都出了一个难题?”
红嫣惊惶地看了衣凰一眼,“当真……当真会如此严重?”
衣凰沉声道:“王爷娶妃你没你想的那般简单,即便是侧妃那也是王妃,就必须要遵循帝王家的规矩一步一步来,当年青鸾嫁入清王府的阵势你也看到了,而最重要的便是身家问题,青鸾当初是以青城总兵罗义涛义女之名入京,又在城外救下了外出游猎的清王殿下,加之罗义涛是我爹的门生,官家之女加上清王救命恩人这双重身份方才说服了皇上与朝臣,而今,你是想要如何说服众臣,说服那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