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城这样受过严格训练军人,体重当然不会特别夸张,但一身结实肌肉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背得起来云的抗日。知乐听见救护所里声音越来越近了,顾不上那么多,一咬牙,抄起败城肋下,低下头用力把败城拱上了背——顺便再踹上庄元龙几脚。
庄元龙一个驴打滚闪开,怒道:“虐待战俘啊!?”
知乐哼了一声,说了和庄元龙见面以来第一句话:“这是鞭尸。”
庄元龙气咻咻地看着知乐背着败城,摇摇晃晃地往林子里奔去了。败城抬起头来,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正想打手势,俩人已经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怔了会儿,摸了下鼻子,小声咕哝:“老大到底啥意思啊?又不是孙子,不说不明白啊。”
败城所托非人给了知乐逃出生天机会,他背着败城在从林中腾挪奔跑,不一会儿后背就全湿了。败城伏在他肩膀上,感觉到他激烈呼吸,又心疼又欣慰——看来,他不在这段时间里,小豹子并没有回去从前,他不再计较仔细,不会不敢拼命,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来越有兵样了。
知乐憋着一口气冲刺了一公里多,浑身上下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拉风箱般急喘气。没多久,他两条腿开始打结,颤得跟面条似,终于冲不动了。他把败城往地上一扔,扶着树开始干呕。
败城坐着没动,看知乐扶着树半天直不起腰来,笑了起来:“不行了吧?”
“……可以。”知乐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一阵铁锈味直冲鼻孔,知道那是肺部毛细血管破了。经过麻痹身体刚刚恢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平时锻炼量非常大,远超六连其他兵,但这时候,他才察觉这些锻炼是多么不够看。
“不行就把丢下。”败城引诱道,“还打算带着去大本营啊?”
“要带着!”知乐想都不想就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令知乐卡壳了,他想了想,说:“是绑匪头目,有义务把逮捕归案!”
“还归案呢,当是稽查啊?”败城笑起来,“行了,没办法带着一起走,要么杀了要么放了。告诉,可不会配合,会一直处于晕倒状态,一根手指头也不动,看着办吧!”
知乐哼了声,沉默地蹲在一边。没一会儿,他偷偷摸摸转过身,滴溜溜眼珠子在斑驳月光下像是黑弹子儿般在眼眶里乱转,那股神情,就像是看见糖孩子。
败城被知乐看得心头发毛,正想着这小鸭子是不是又犯浑病时,知乐突然挤出个笑脸,兴奋地道:“小爹,这样还是第一次呢!”
败城一怔:“啥样?”
“没用样子。”
知乐这形容让败城有股熟悉吐血感,瞬时觉得怀念无比。
“因为以前总是很厉害样子。”知乐看败城脸色不对,赶紧补充,“像现在这样,唔,不好形容,就是像死鱼……呃,像,呃呃,说不好。反正就是,就想摸摸,不是那种摸,就是那种摸。”
败城明白知乐意思,暗笑了下,不说话。知乐看着他样子不像是反对,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蹲在地上挪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山般凸起胳膊肌肉,一脸兴奋表情。看着知乐这样,败城不禁有些心酸。知乐就像是柔韧小草,只需要一点点雨露和阳光,就会高兴得不行,拼命成长。
知乐要从来都不多,败城却没法给他真正想要东西。
败城忍不住叹了口气,知乐一惊,缩回了手。他看了看败城脸,猛然反应了过来,干脆地脱下衣服,不等败城发问,他又脱了t恤,撕成一条条绷带,蹲□扯过“假作受伤”胳膊包扎。
败城看着知乐用一只手和嘴合作,娴熟一圈圈绕绷带,暗中赞许,嘴上还是淡淡地道:“战场救护得了几分?”
“满分!”知乐扬起笑意,“除了政治学习都是优秀。”
败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问:“政治学习为什么是差?”
“好多字认不得。”知乐骄傲没了,低头咕哝道,“走了,没人有耐心教了……”
“少在这儿装可怜!”败城一瞪眼,“于正说了,他要教不要,对不对?”
知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可是他们教得确实没有耐心啊,于班太唠叨了,小白脸教急了会骂,方江每次教到最后都打起来,卫广是傻逼。”
“唉!”败城轻轻扇了知乐一巴掌,“怎么讲话呢!?”
“用手了!作弊!”知乐立刻露着白牙喊。
“管得了!”败城戳了知乐额头一下,“蛇毒还没清,居然还敢逃,不要命了!”
知乐把仍旧肿成馒头手晃了晃,笑嘻嘻地道:“不疼了。小爹,就知道心疼。”
“滚边!”败城没好气地骂,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让过知乐手,“反正不会给任何帮助,后面看着办!”
“会带走!”知乐把绷带打个结,坚定地道,“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都是小爹,绝对不会丢下不管,无论在哪里!”
败城心里感动,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他们以后还有很久日子呢。感动完了,低头一看,他看见两胳膊上两个大大蝴蝶结,还是军绿色,顿时黑了脸:“谁教打这种结!?”
“没人教。”知乐一脸“求表扬”神色,“看杂志上有人这样扎,好看吧?”
“好看个头!”败城骂,“给按包扎要求重新打!”
知乐立刻焉了,刚要伸手去解,突然反应过来:“是绑匪,还指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