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路滑下来到达云澈胸腹的位置,轻轻地拍了拍,转身扬长而去。
裴易寻追了上去,但是云觞走得极快,头也不回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云澈呆立在原地,只觉胸口发闷,比听到叶慎荣出事的时候还要闷得难受。那会儿还能一口气顺过来,现在却是怎么也顺不过来。
这时候手术室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云澈扑上去抓住医生的肩膀:“他怎么样了!”
医生觉得神奇地说:“一口气一直吊在那,应该是死不了了。胸腔开个洞,这种十个上手术台十个会死的,他的命到挺硬,估计是对这世界还有执念吧,阎王爷能放他过鬼门关,这执念挺大哈。不过现在需要输血,血库没血了,你跟我来吧。”
云澈因为太紧张的缘故,要不是捏着医生的肩膀刚好有个支点支撑他,他大概就要瘫倒在地板上了。
叶慎荣动的是开胸腔的大手术,子弹从他前胸进入,穿透后背,手术中,从中间沿着两片肺叶之间划开,打开胸腔一看,医生都吓死了。中间的一根肋骨折断,骨头尖部刺进了肺叶,不仅要修补肺壁,还要给他接上骨头,这种伤绝逼是要死的,医生也惊讶他怎么就活了下来。
但人是救了回来,可经过手术台上那么浩大工程的折腾,好几个人的手在他胸腔里倒腾了一番,把断了的骨头用医用钢钉再给接上,大家都看过医学片子的,这人在手术台上就不是人,而是鱼肉,手术后缝合的伤疤从锁骨中间下方一直到胃部,十五厘米长,像蜈蚣一样狰狞的一条大伤疤,触目惊心地横在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上。
刚刚动完手术的头两天,麻醉一过去,剧痛袭来,胸口就好像要被什么生生撑破,撕裂,叶慎荣晚上靠着止痛药和镇痛泵都全身冷汗,睡不着觉,又不能动。
云澈连碰都不敢碰他,守在病床边就看着他疼得昏沉沉地睡过去,镇痛泵一停下,他就又痛得醒过来,反反复复。云澈揪着眉头,握着他冰冰凉凉的手,只觉得他虚弱得连体温都没有了,六神无主的,忍不住说:“这么疼吗?”
肺受了伤,每呼吸一下就是一次死去活来,剥皮割肉似的折磨。
叶慎荣都不敢用力呼吸,轻轻拧着眉头,柔柔弱弱地“嗯”了一声,深邃的黑眼睛因为虚弱和被痛苦折磨着的关系,变得尤为湿润而朦胧,好像始终沾着一层氤氲水汽似的,“比被你干的时候,还疼。”
云澈简直哭笑不得,抚摸着他浮满冷汗的额头,“知道我现在不敢碰你,你就故意拿这个损我?”他目光柔了下来,声音低哑,“我哪儿舍得让你这么疼。”
叶慎荣翻动了一下眼皮,脸色苍白,嘴唇也泛出病态的白,微微抿着,犟脾气地说:“你每次下手都那么重,哪里不舍得了?”
云澈眉头一揪,哪里敢跟他这个病人吵嘴,只好笑着道:“谁让你不让我当护花使者。”
“我一个男人,需要你当护花使者干什么。”叶慎荣嘟哝了一句,沉默着,过了会儿却叹气道,“不过,就当我喜欢被你折腾吧。还好子弹没直接打中心脏,要不然,我走了,你再去折腾别人,谁受得了你这qín_shòu。”
云澈蹙着眉头,大男人铁骨铮铮,却愣是鼻子一酸,眼眶湿了,“别说了,你吓死我了。”压抑地吸了一口气,轻柔地吻了下手指,“你要没了,我也不活了。”
叶慎荣皱了皱眉头,捏住云澈的手,却因为虚弱的关系,不怎么有力气。
“说这种话,你腻味不?”他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云澈,手指再用力地攥紧了些,嗫嚅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蒋宁来了趟医院,带了花束来,但叶慎荣刚好睡着了,云澈没让他在病房里多呆,而是拉到外边走廊里聊了会儿,蒋宁没等叶慎荣醒来就走了。
而后穆染,张灵泉,章俏姌也相继来探望过,都被云澈拒之门外。
叶慎荣是醒来,看到床头柜上花瓶里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知道除了云澈,还有别人来过。
云澈才不会去买什么百合花,以他的性子,要买就是玫瑰,且一定是红玫瑰。
云澈提着保温盒进来,见叶慎荣醒着,马上脸上就浮现出笑容。
叶慎荣问:“花是谁送的?”
“张导。”云澈随口说。
张导?
叶慎荣不露声色地瞥了云澈一眼,没有揭穿他。
张导要对他这么有心思,探病还带一大束花过来,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凭云澈的小心眼,会视而不见?
“饿了没?”
叶慎荣摇摇头。
云澈无奈,给他多垫了一只枕头,把刚热过的小米粥从保温盒里端出来,“我知道你没胃口,但是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什么都不吃也不行。你再瘦下去,我就想割肉给你了。”
他用调羹盛了一勺,吹吹凉,自己先用舌尖试过温度,再送到叶慎荣嘴边。叶慎荣虽是个老男人了,可这时候却显得特别温顺听话,任他服侍伺候,一点也不抗拒的样子。
他想抗拒也没力气抗拒,身体沉沉的,又好想散了架被胡乱地又拼接起来,内在的东西都像被掏空了。他即使这时候有脾气,也懒得发出来。
因为镇痛泵引起的副作用,叶慎荣这两天头晕反胃,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会吐出来,嘴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更不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