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可秀走出亭外,徐步于梅林中。
铁丑无声随在身后。
清冷寒风中,百树梅花开合不一,各有风姿。粉梅半开,如少女羞涩笑颜,红梅绽放,灿若云霞,白梅如雪,清丽脱俗。
名可秀眉目舒展开来,伸指拈住一朵飘落的红梅,唇角勾起浅浅笑容,“数点梅花天地春,……可惜,”她倏然低叹了声,“一人赏景,终归无趣了些。”
一时间,这满树繁花似乎都变得孤寂起来。
她有些怅然地立在梅树下。
……
此时,卫希颜正坐在望楼上刻木。
望楼之下的前方,二三里长的战场上,宋金双方正在厮杀浴火重生西路军。
金军先是出城而战。
即使守城,女真人也习惯以战为守。
宋军采用了重步兵在正前方和左右翼,炮车营在中,而骑兵为后翼的作战方式。
重步兵内穿棉袍耳帽,外套全身板甲冲压盔,棉手套握长戈,寒光森森如钢铁之林。
宋军穿的板甲是用新的锻造之法造就,比起锁子甲、鱼鳞甲和札甲的防护力更强,而且在铁甲的同等重量下,板甲带给军士的灵活度也比其他铁甲强。并且加工简便,而锁子甲、鱼鳞甲和札甲因构连的甲片太小,加工极其繁琐,耗费人力时间,不如板甲,制造廉价——与其他铁甲相比——专门用来对付金人骑兵。
重步兵当然没有轻步兵灵活,而且雪地作战更是行动不便,但金军骑兵的冲锋也同样受到厚雪的影响,至于金军步兵则更无法与这样的重步兵阵相抗。
重步兵之后是炮车,炮车的轮子换了雪橇,双马套拉行进速度不慢。金骑的冲锋首先就迎来了炮火的打击,而厚厚的积雪影响了金骑冲锋的速度,也给了宋军填充炮弹的时间,连续的炮火迫得金骑不得不分散阵型,当终于冲刺近前时却又遭到宋军重步兵的有力阻击。
金军的弓箭完全无法对付这些重甲步兵,除非神射手能专门射人的眼睛。只有近身搏战的狼牙棒才能砸扁这全身龟壳,但显然宋军的近战能力也很强,拼勇斗狠起来更是蛮横地杀红了眼,狂吼如虎。
金军分出一千骑兵抄宋军炮营后阵,但被护在后翼的宋军骑兵截住,厮杀得难分难解。
整个战场上炮声隆隆,喊杀震天,人血马血溅红了雪,断肢碎肉被践踏成泥。
望楼之上,不时有传令兵“噔噔噔”上来,又“噔噔噔”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打扰到刻木的人。
修长如玉的手稳如磐石,落刀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的目光温和,面庞如亘古雪山般恒定,仿佛是坐在一个的静谧天地,只此一人。
叶清鸿青衣道袍,静静地坐在她身侧,目光随着那只手上的刻刀移动,清湖般的眼底仿佛交织着一道道玄妙的丝线,化成一道道玄奥的剑影。
高师旦身挺如松,站在望楼最前面。这位第四军的都统制,是攻城战的总指挥。他的双手戴着内里翻毛的皮手套,炯炯目光透过手里的望远镜,紧紧注视着两三里外的战场,时而传令下去。随着传令,五色大旗分别挥动。
战场上,宋军重步兵已经推进到城下三百步内,炮车早已停止轰击,二字排开,仰起炮角,乌洞洞的炮口对准南城墙。
在炮车后方二里外,两军骑兵仍在厮杀,马匹的嘶叫声,骑兵冲锋的尖锐短笛声,兵刃相击的铿锵声,被击中的惨嚎声,远远的传到望楼。
大旗挥动,响钹声摔,炮车轰声齐放。
“轰轰轰……”持续迭次地不间断轰城,一刻钟后,南城土墙被轰开一个大豁口。
步兵攻城的鼓声擂动,金军城楼上也响起沉郁的号角声……
高师旦从容不迫地下达着命令,即使后方的骑兵在与金骑对战中损失惨重,即使从豁口突入城内的宋军被誓死而战的女真人搏命阻挡,战况惨烈,他下达命令的声音依然平静稳定。
高师旦能听见后面刻刀落木的声音。很奇妙的,这声音在望楼上细不可闻,却又是那样的清晰入耳,仿佛四万人厮杀的声音都无法掩盖这细微却又清晰的声音,仿佛轰隆的烧炮声和四万人的厮杀声都被隔开了,变成了一幅有动作的画面——无论画面多么惨烈,那细微而清晰的刻刀声都能平定他的心神,对战场做出最冷静的判断婚宠军妻。
金军在城外迎战的女真骑兵没有回援城内,仿佛已经放弃了守城的希望,反而将所有骑兵集聚起来,如同绝望的狼群同归于尽般,疯狂地向宋军的中军营地发起冲杀。
中军营地的望楼上,高竖着赤色凤凰的“卫”字大纛。
“杀卫轲!”
“杀卫轲!”
女真人疯狂地嚎叫着,一拨又一拨的冲锋,被守护中军营的宋军狂吼阻住,弓箭如雨,刀戈如林,骑兵厮杀。
血腥气直冲望楼,兵戈之声仿佛就在耳前。
刻刀舒缓从容地走动,天地自静。
当卫希颜的一只雕成时,战场上的声音已经平息。
她收刀起身,宽袖拂去衣袍上的木屑,冰雪般的眼睛如雪色一样宁谧。
高师旦心中佩服,即使他再怎么指挥若定,也无法如卫希颜这般视战场如无物。
兵戈已停,但战场上仍在忙碌。
伤病营的雪橇车和担架在城内城外穿梭,数百名胳膊上套着红袖套的医疗兵忙着将伤员移到伤病营去,有些流血不止的,就立即用烈酒洗创,倒止血散,扎绷带,再送